柳月影抱住老太太一只手,泪眼婆娑,却在真心笑着,“祖母,月儿回来了,您别担心了,月儿伺候您喝药好不好?”
“好丶好好!”
老太太一眼不错的盯着柳月影,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一般。
柳月影比以往更加耐心细致,如照顾孩童一般的伺候着老太太喝了药,漱了口,又给她身後垫了个软垫,让她倚靠得更舒服些,祖孙俩这才有功夫说话。
老太太舒出了口气,感慨道:“当真是吓坏我了,听闻你出事,我真是……真是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就此去见你祖父了,即便见了你祖父,我也是无颜的!”
“祖母快别说傻话,您好好的,一定长命百岁!”
老太太拉着柳月影的手不放,摩挲着,轻声道:“月儿,你受苦了啊!”
看这孩子的脸色,和她这重病缠身的老婆子一般苍白了,便知这些时日是不好过的。
柳月影鼻尖一酸,喉咙都哽得发疼。
出事至今,唯有祖母说了一句“你受苦了!”,苏家人不指望,竟是连她的母亲柳林氏都未说一字一句这样暖心的话。
“跟祖母说说,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虽说事情的大概是知晓的,也知是知府周汶将柳月影送回了苏家,可周汶所言“在别院休养”的鬼话,老太太同样不信。
可不同于苏家其馀人心怀鬼胎的不信,老太太是真心实意想要知道柳月影经历了些什麽。
“祖母,您信我,我并未失了贞洁!”
柳月影目光坚定而认真的看着老太太,她懒怠同旁人解释,清者自清,可却愿意认真的同老太太说明。
老太太嗔怪的觑了一眼柳月影,道:“真当祖母病糊涂了吗?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我还能不知你心性?”
若当真迫不得已失了贞洁,柳月影是不会回来的。
柳月影笑了笑,心下一松,轻声道:“出城运货,途经鹿鸣山下的官道,遇到了一波山匪,货被劫了,随行的夥计们……都死了。”
柳月影眸光暗沉下来,都是柜上多年的夥计,个个拼了命的护着她,皆死在山匪的刀口下。
鲜血染红了泥沙土地,染红了她的衣裙,惊心动魄,惨不忍睹。
若无他们的拼死相护,她都未必能逃过这一劫。
那一条条的人命,她又要如何还?
柳月影深吸一口气,勉强笑了笑,道:“我被逼到悬崖边上,心想就是死也不能落到山匪手中,便抱着必死的决心跳了下去。”
老太太拉着柳月影的手都不禁紧张的攥紧了,好似要在她纵身一跃的瞬间拉住她一般。
即便她现在就在眼前,也止不住老太太的後怕和惶恐。
“可知是哪来的山匪?鹿鸣山的?”老太太问出这话都带着狐疑。
柳月影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是,估计是一波流寇吧,不是鹿鸣山上的。”
当然不是了,因为等她悠悠醒转,自己就在鹿鸣山的匪寨中。
照顾她的妇人解释说,山上知晓山下官道上出了事,大当家的忙召集人下山营救,寻了一天一夜才在悬崖下找到了重伤的柳月影。
峭壁上怪石嶙峋,悬崖下密林丛生,也许就是因着落下时撞到了哪里,有所缓冲,才让她命大的还留有一口气。
浑身的皮肉伤皆不要紧,只是她摔断了左脚踝,後脑勺好大一个包,已陷入昏迷。
寨中的郎中看过了,脚踝正骨後加了固定,可柳月影的头撞伤了,估计脑中有淤血,这才昏迷不醒,何时能醒端看天意了。
也许永远都醒不来。
如此,柳月影便在山寨中沉睡了,足足两月有馀才在某一日的傍晚突然醒了。
这两个多月都是几个妇人轮流照顾她,得了大当家的令,谁也不敢怠慢了这位重伤的贵妇人,虽然没人知晓大当家为何要如此做。
见她醒了,几个妇人都喜出望外,忙找来郎中问诊,得知许是她脑中的淤血散了,人也就清醒了,大家都放下了心。
大当家同时得知了柳月影醒来的消息,便命人将她送去了周汶在城郊的别院,并通知了周汶。
从始至终,她都没能见到鹿鸣山的大当家。
柳月影暗自叹气,随行的十馀名夥计都是鹿鸣山的山匪给安葬的,她竟没机会对人家当面说声谢谢,只能让那些妇人代为转达,终究是失礼了。
虽然出事後苏家为了侯府的颜面没报官,但却出动了全部家丁夥计,找人找得满城风雨,这麽大动静,周汶怎会不知?
周汶也出动了小股衙役帮忙寻找。
本以为这麽久遍寻无果,柳月影凶多吉少了,却不想突然有人传讯,她竟在自己的城郊别院中,周汶也是诧异不已,连夜便出了城。
见到柳月影,获悉了来龙去脉,周汶自当愿意出手相助,以自己的名义替她作担保,圆了这桩事。
世人多庸俗,未涉及自身利益的闲事都可化作茶馀饭後的谈资。
更何况柳月影一介女流,更是将这桩祸事染上了风月的颜色,总归是不好的。
无论是出于对女子本弱的同情,还是出于对柳月影的敬重,周汶都愿以知府大人的身份压一压外面的无稽传言。
这才有了周汶亲自送柳月影回苏家一事。
老太太安静的听完柳月影的讲述,虽然她说得极平淡,可老太太却听得胆战心惊,忙问道:“身上的伤可好些了?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