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影慢慢擡眼看向不远处的妹妹,她的孪生妹妹——柳星辰。
月影星辰,柳家一对双笙并蒂莲,当年也是渝州城里的一段佳话。
如今却成了她柳月影的笑话,她想笑的,却怎麽都笑不出来。
柳星辰泪眼婆娑,弱柳扶风,踉跄着扑过来,抱住柳月影哭得气堵声噎:“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星儿好担心你啊!”
柳月影被她抱着,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脚下略虚浮,差点儿软倒。
渝州知府周汶亲自送柳月影回府,却不想撞见了这麽一桩家务事,也是略尴尬。
他微微侧头便看到柳月影那张煞白的脸,心下不禁叹息,见她就快要站不住了,便伸手扶了下她的手肘。
碍于礼教,他也只是用手背轻轻顶住她的手肘,盼这一点点力量能给她以支撑。
感受到微微热意透过轻薄的衣衫从肘间传来,柳月影强自镇定,轻轻推开怀里的柳星辰,却说不出一句话。
周汶只稍稍扶了她一下,便及时抽手,看着一院子的苏柳两家人,挂上得体的微笑,道:
“本官不知今日府中有大事,少夫人路遇山匪受了重伤,在本官别院休养多日,是本官的过错,竟一时忘记通知贵府。今日少夫人稍有好转便及时归家,有什麽事过几日再谈吧,少夫人重伤未愈,还是请郎中过府瞧瞧的好。”
路遇山匪,身受重伤,这话是可信的,毕竟柳月影的脸色就摆在那儿,整个人也消瘦了不少,看起来就是大病在身丶摇摇欲坠的样子。
可这“一时忘了通知贵府”,苏家人若是能真心实意的信了,那才是见了鬼了。
可面对这位渝州城的父母官,苏家虽是侯府,可底气不足,谁也不会当面反驳周汶的话,皆皮笑肉不笑的应了。
柳月影深吸一口气,冲周汶福身,哑声道:“多谢周大人救命之恩。”
周汶虚扶了下柳月影,道:“少夫人不必多礼,好生将养,凡事……都不如自身重要。”
说罢,笑着对衆人道:“那麽本官便不叨扰了,告辞。”
***
柳月影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对镜独照,看着镜中瘦了一大圈,脸色泛白的俏颜,轻轻叹了口气,伤着一回总要养些时候的。
大丫头春禾端来刚熬好的药,柔声道:“少夫人趁热把药喝了吧!”
春夏秋冬四个大丫头是她的陪嫁,自小伴她长大,随她嫁入苏家,最是贴心妥当的。
柳月影在外走货时从不带贴身丫头,还好不带,否则此番出事便是害了她们的性命。
她接过春禾手里的碗盏,稍稍吹凉,一口饮尽了苦涩的汤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走吧,去看看祖母。”
春禾应了一声,忙扶着柳月影起身,还未出正房,便见夏蝉进了门,“少夫人,大少爷来了。”
柳月影的脚步微微一顿。
打从她回来,歇息了两日,对眼下境况也接受了两日,如今平静多了。
只是这两日里,苏离川一直宿在书房,两人还没机会好生聊聊。
柳月影面上没什麽表情,淡淡道:“请夫君进来吧。”
其实进自己的主院,苏离川一向不需要这般顾忌的,直来直往。
只是分别三月,他做了亏心事,原以为柳月影命丧山匪刀下,悲痛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绪,可如今见她平安归来,愧疚便占了上风,竟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了。
苏离川进了正房,便见柳月影端坐在软榻上。
贪恋的细细看了她两眼,她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好,苏离川终是担忧的问道:“月娘,你身子如何了?可有大碍?”
柳月影慢慢撩起羽睫,看向他。
这个她自打五岁便知将来是她夫君的男子,这个自小相伴长大的男子,一贯的长身玉立,光风霁月,君子如玉,温润端方,此刻却有些憔悴和疲惫的站在她面前。
他的眼中有深深的愧疚和担忧,想来她音讯全无的三个月中,他也是煎熬的。
可就在她生死未卜时,他却与她的亲妹妹有了茍且,要她如何过得去这个心结?
“劳夫君挂怀,我还好。”
柳月影轻轻柔柔的应了声,语气还如曾经一般。
苏离川的眼眶却红了,她总是这般温柔,自小都未对他说过什麽重话,即便他做错了什麽,她也从未苛责怨怪过他。
其实她可以发脾气的,为什麽不呢?
苏离川内心的愧疚如海浪般快要将他淹没了,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两步,急声道:“月娘,我错了,你怪我吧!我丶我那日寻你无果,心中烦闷,吃醉了酒,竟是……竟是将星儿错认成了你,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