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两只犟虎[番外]
番外二两只犟虎
“他娘的姬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跟我讲起条件来了?!”
赵虓这一拍桌子一发火,没把诸位宰辅们吓着,倒是把乖巧坐在侧边旁听的赵顺衍吓了一跳。
他瞥了一眼吹胡子瞪眼睛的父亲,本想张口宽抚一二,但再看先生张德谦,直给他递眼神让他别撞枪口,他也只好默然收声。
近来父亲这心情就像七八月里上京的天气,阴云密布丶偶有阵雨。
一向对大靖老实驯服丶称臣纳贡的南周,这近一年里却小动作不断。先是上奏恳请恢复先帝仪制,父亲勉强答应;後又称江南洪灾,请求救济粮草钱资,父亲不甚情愿,但出于宗主国的宽厚仁慈,最後还是应允。
接连两次得逞,南周似乎以为父亲是个手腕柔和的新君,如今便干脆是蹬鼻子上脸,竟遣派使者来谈判,申请减少纳贡丶重新确定每年向大靖纳送的金银丶粮食丶丝绢等的数额。
堪称是不知天高地厚丶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父亲是个好说话的?
兴许在母亲跟前是这样,但除了母亲,他就没见过父亲在哪个人面前丶哪件事上头是不强硬的。有时候甚至连母亲也未必劝得动他。
南周此举除了自寻死路,还会有什麽其他下场?父亲明里头是继续隐忍羁縻,实际上今日召集宰辅议论,已是动了对南周出兵讨伐的心思。
议了一晌午,宰辅们散去,赵顺衍赶紧起来接过王淮手上的茶壶,给赵虓把茶水斟满,顺便得个机会说话:“爹,儿有一不情之请。”
赵虓正是口干舌燥,端起杯子猛灌了几口水,才瞟他一眼:“不情之请?都不情了还请什麽?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地听着累人!”
赵顺衍忙端地立正:“请父亲允儿带兵伐南周!”
赵虓瞧着他,心说这小子行啊,有种,有胆上沙场了,这些年看来是没白培养。但面上还是不露声色,考教他道:“你今儿也听宰辅们议了半晌,有人主张和议丶认为此时不宜用兵,你是何想法,先说我听听吧。”
赵顺衍便清清嗓,“儿以为,父亲您刚登基一年馀,南周就屡次挑战试探您的底线,自然是对您的雄心和志向多有轻视。您此前厚德隆恩,为百姓社稷所虑,希冀姬康能够称臣献国丶和平一统,如今恐怕已然无望。反而如此下去,只会养敌为患。姬康此人虽昏弱无断,但其左右宰辅邢自忠丶韩亢却是虎狼野心,必不甘久向我国臣服。江南富庶,又为澹江天险所隔,若任其势大,则日後再想一统,恐怕更加艰难。”
这一番话是他打了半晌腹稿丶精心酝酿出来的。自觉字字珠玑丶句句铿锵,不想赵虓听罢却是眉头一蹙,“说了这般多,不还是拾人牙慧,与张相他们所言有何不同?”
赵顺衍一噎。
“用兵是举国力之大事,不脚踏实地,光靠嘴皮子功夫怎行?方才弥相提到的几点,新朝初立丶根基未稳丶国库尚不充盈,北军居多丶不擅水战,澹江天堑丶难以逾越……诸多不利,你倒说说,你有什麽办法解决?”
本以为自己一番慷慨陈词能得父亲一句夸奖,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批评。不仅批评,且还抛了一连串更大的难题回来。
但他当然不是只会唱高调,亦早有思考对策:“先生言,此战必要稳扎稳打,做万全筹备,儿也以为必得如此。除了先生提到的提早开始筹集资物粮草丶操练水师之外,儿以为,还得在外交方面有所动作,与邬延修好丶拉拢争取西厥,才能确保开战後我国不会陷入被动不利局面。”
这年赵顺衍马上要满十三,若论虚岁,赵虓在他这麽大的时候,已经是个能独立指挥丶调度数万大军,身经数战的少年将领了。
赵顺衍却只在他起兵清君侧那年,跟着宋凛留守顺安,连打仗什麽样都没见过,更别说带兵了。真要做上马杀敌丶下马治国的储君丶帝王,以赵虓一贯的严苛要求,这番回答还远不足让他满意。
想起宁悠总劝他,儿子与他成长经历不同,不能总拿他当年做比较。得多夸赞丶多赏识,给孩子建立自信,他便板着脸夸了一句:“外交这点说得不错。”
赵顺衍刚乐了一瞬,又听他接着发问:“澹江天堑,又如何逾越?我陆军几十万人衆,不能都靠乘船渡江吧?”
这把诸多智囊们都难住无法回答的问题,自然也让赵顺衍挠头:“这个……儿还没有头绪。”
赵虓便道:“那就等你想出来了,再来提带兵之事。”
赵顺衍一急:“可是这难题让各位宰辅们都觉棘手,连爹您也没什麽好法子,怎能算在儿头上,只因为这个就不准儿带兵?”
“你连怎麽把大军弄到战场上去这头等大事都解决不了,何言带兵?”
赵顺衍哑口无言了片刻,“那儿若想出来办法,您就同意吗?”
“怎得?还与你老子讲起条件来了?”赵虓翻着奏疏,瞪他一眼。
赵顺衍不敢再言。
不大会儿赵顺浈和小顺泓从学堂回来了,给赵虓请安,顺道等着母亲过来,一家人一起用午膳。
赵虓对老二的功课向来放心,随兴考问了几题,他都答得漂亮。至于老小,甭提了,打小就懒憨,不是个读书的材料,赵虓也没心思管,随他去了。
“二郎今儿问题答得好,想得个什麽奖赏?”他笑问。
赵顺浈看大哥心情不佳,便道:“儿想和兄长玩儿会博戏。”
这平常不是休沐的日子,宁悠向来不准孩子们松懈。赵虓想想夜里要被她耳提面命,不大愿意应:“等会儿你娘过来,逮住你们玩乐,又要说我。”
赵顺浈眼巴巴渴盼:“不让娘逮住不就是了?”
“行吧行吧,玩儿去。”赵虓心软作罢,没辙地一指王淮,“让胡广盯着去。”
兄弟俩在外间支上棋盘对坐,老小也不捣乱,撑着下巴颏在旁看着哥哥们玩儿。
对弈了没多大会儿,赵顺浈见兄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没几分兴致不说,棋子也被他接连吃了好几颗,便低着声问:“大哥为何事烦着?”
赵顺衍叹声,道出原委。
赵顺浈听完略一思索,“弟弟有个法子,不若大哥去找爹博一局,若赢了他,就叫他答应你带兵?”
“我可不敢!方才爹已发作我了,说我这是跟他讲条件呢。现下再来一回,他还不得抽我啊?”
“不会的。”赵顺浈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