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外套“突遭横祸”,秦牧远恨不得径直上前,而不是只能装成工作人员待在角落。他探了下脑袋,觉得自己的位置选得不错,属于是自己能看见对方,对方却看不清自己。
蒋知雨坐在椅子上,从椅子里看化妆师的一举一动。白适南站在旁边,低头抱着平板,快速而清晰地和人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
是视角的问题?怎麽感觉人有点瘦了?有可能,白哥最近的工作还是挺忙的……秦牧远正默默腹诽,忽而听见蒋知雨发问,她说:“白哥,明天就是你生日,想好怎麽过没?”
待在角落的人放轻呼吸,竖起耳朵凝神去听男朋友的回答。
说话的人语调平稳:“平常心对待吧,又不是什麽七十大寿,总不能跑去隔壁酒店订两张席,再说你这一期要拍两天,等节目拍完再说吧。”
工作真的忙,娱乐圈其他经纪人也是这样吗?秦牧远继续发散思维,顺便听两人的交谈。然後他忽然听见蒋知雨提起自己,问白适南的想法:“他不过来陪你过吗?”显然是打算为某人的计划来个欲扬先抑。
南哥会不会也在想他?青年有些惴惴不安地等着答案,不知道南哥会怎麽说,希望自己明天的计划能顺利吧,希望自己准备的惊喜对方能喜欢。
回忆到这里,举着手机的秦牧远缓缓地吐出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上去显得轻松些。
金亦鸣大气也不敢出,心头的不安感达到顶峰。
“他说,”秦牧远停顿片刻,说,“……他一过来我还得花时间陪着,岂不更添乱。”
耳听着电话那头的心情就要急转直下,金亦鸣赶紧出声:“会不会是个误会?你南哥说这句话有可能是因为……”
秦牧远:“我还没讲完。”
很平直的五个字,金亦鸣讪讪地敛了声音。
毕竟不是什麽愉快的事情,所以可能有人类趋利避害的先天保护机制来进行模糊。反正在回忆到这里时,秦牧远已经有点记不清几句话的先後顺序,只觉得口中干涩。
他听到对方说,如果送的礼物太花里胡哨,分手後只能丢到垃圾桶。
他听到对方回答“闺女更重要”的蒋知雨,说只可惜这辈子都体会不到这种。
他还听到对方似乎是有些不耐烦地讲,跟赚钱比起来,其它事儿还真没那麽重要。
秦牧远几次擡眼望去——在他的视线里,白适南大多数时间都是低着头的,看不清表情。不过後来秦牧远也分不太清,究竟是自己看不清对方的神色,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细细辨认。
明明在人类记述的妖怪里,他是那麽极具勇气与恒心的存在。
南哥已经说了,跟赚钱比起来,其它事儿还真没那麽重要。那能给王牌经纪人带来巨大收益的两位艺人,肯定不在“不重要”的行列,那什麽才是那个“不重要”?
彼时化妆室里的秦牧远和眼下打着电话的秦牧远都觉得显而易见,因为“岂不更添乱”,所以自己过不过来陪人过生日不重要,毕竟南哥甚至懒得琢磨自己会送他什麽礼物;自己也不能让南哥赚多少钱,所以也不重要。
很奇怪,明明电话那头的人也没大喊大叫,甚至一直是以较为平缓的语速在说话,但金亦鸣就是格外强烈地意识到:哪怕是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事情,秦牧远在提起它们时,依旧是很难过的:“你……”
他听见秦牧远克制地,有点没头没尾地说:“我当时待在那里……我就觉得——和外套上被泼到咖啡的地方一样,真是糟透了。”
于是彼时的秦牧远穿着那件糟糕透顶的外套,扶好不小心被碰倒的椅子,抱着被幻术遮掩成普通纸箱的礼物盒匆匆走了出去。他取消了软件上的鲜花订单,本想将礼物盒丢进随手丢进路旁的垃圾桶。
可他忽而看见手机上推送的消息,是他新订购的膏药贴——白适南有些腱鞘炎,朋友说这一款挺管用的。
南哥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青年深吸一口气,定了回S市的机票,走进金店选了条转运珠手链。
他心想,嗯,黄金不花里胡哨,最保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