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八十七天
十五分钟前。
是错觉吗?总感觉今天红灯的秒数格外长。白适南把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又眯了眯眼睛。他的视线往前方投去——信号灯上的数字波澜不惊地跳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反驳人类的念头。
应该是因为排在别人车後头所以容易烦躁……总不能是昨天跟李星行叫板把自己吵晕了吧?李秃顶被气事小,自己被气出幻觉才是恐怖。白适南低头揉了揉眉心,再擡眼时默默地跟着红灯秒数念,觉得应该抽空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
得把秦牧远也叫上,他想。
不过对方公司最近好像很忙?老让人出差。这不,昨天又派着去鹿城了。虽说待遇不错吧,但总跑来跑去也挺累的。白适南嘀咕着,全然忘记自己也常常当“空中飞人”。
细长的手指微微蜷缩,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方向盘,其间的戒指镶了半圈碎钻,转动时会闪烁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很是漂亮。尽管只是一个很小的物件,但每每看见它时,白适南便会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点安心的欢欣。
他想起彼时攥着戒指盒的秦牧远神色有些疲惫,但眼睛很亮。青年认真又细致地把戒指推进自家男友的指根,郑重地跟白适南说:戒指是纪念日礼物,千万不能弄丢。又说,恋爱百天快乐!
白适南还能回忆起年轻人说这话时,自己与对方额头相抵的温软触感。热意在皮肤接触处交换温度,清浅的呼吸被吞没在彼此的心跳声里。
尽管和秦牧远认识的那天不算全然幸运,也一度对于看不清青年头顶数字而迟疑良久,但对于能和对方发展为恋爱关系这件事,他一直觉得不亏,并由衷在这段关系里感到幸福。
眼前的红灯秒数逐渐变小,想到某人在微信上催着自己赶紧回家好打视频电话的语音,白适南忍不住弯起眼睛,生出些归心似箭的感觉。
但下一瞬,巨大的撞击声骤然响起,排在前面的汽车违反常态地向後袭来。变故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意识到不对的白适南尚且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脑袋就在玻璃碎裂声中因为惯性和冲击狠狠撞上了方向盘。
车祸?!
因为和父母不在一个城市,外加某人软磨硬泡,打从谈了恋爱,他手机里的紧急联系人便成了秦牧远的电话。
怕是会吓到他吧?白适南想。
在失去意识前,他最後的记忆停留于那枚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它闪烁着漂亮到有些奇异的亮光。
……
白适南醒来的时候,入眼是洁白的天花板,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丝丝缕缕地萦绕着鼻腔,耳边是旁人抑制不住的痛呼和哀嚎,馀光里还有零星的吊瓶。他後知後觉地想,果然是到医院来了。
“南哥你醒了!”眼前突然出现窦科的脸,说话人又惊又喜,拔腿就跑,“等等,我去叫下医生!”
身穿白大褂的急诊医生风风火火地走来,简单问了几个问题确认伤情,“运气比较好,目前看来除了额头有点擦伤外没什麽大问题。刚醒的时候有点头晕是正常的,今晚留院观察一下。”
“好的,谢谢医生。”白适南礼貌谢过,指挥窦科拿自己的卡去交钱。
“南哥你感觉怎麽样?”医生走後,窦科连忙开口,得知白适南并无大碍後明显松了口气,“我刚刚和秦哥说了这件事,他说医院也给他打了电话,感觉他恨不得马上飞过来。”
“他肯定吓得不轻,我给他打个电话。”白适南咳嗽几声,窦科见状连忙给他倒水,又贴心地递上手机。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平稳又清晰的官方语音让白适南愣了一下,“打不通?”他疑惑地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虽然屏幕碎了小半,但信号和接触反应没什麽问题,“……他是不是坐飞机所以关手机了?”
是跑回来了吗?
可秦牧远临走前说这次出差的任务有些麻烦,最少要五天,多则七八天。
不过秦牧远的上司似乎一直挺好说话的,白适南想了想,临时请假应该是说得通的——对象出了车祸,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想必接到电话又确认不是诈骗後的人们都会心急如焚。
电话打不通,只能先在微信发消息报个平安了,希望对方下了飞机後能放心一些。人医生也说了,自己目前只是额头有点擦伤,没什麽大问题。
“对了,辛苦你在这儿照顾我,”窗外天色已晚,白适南放下手机看向窦科,“实在感谢你,吃饭没有?我点个外卖?”
窦科老实巴交地摇摇头。
长辈看晚辈的慈祥之心油然而生,其间还夹杂着对方照顾自己的感激,以及“果然是个老实孩子啊”的慨叹。白适南把手机递给对方,示意窦科随便点。
车祸出现得突然,白适南的“特殊天眼”还开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窦科头顶的数字忽而更加清楚明晰——难不成这车祸还有提升视力的作用?不对吧,他又瞥见自己的戒指,觉得它好像比记忆里黯淡不少。
大概率是因为自己的脑子现在还没完全清醒吧,病床上的人如是想,不然怎麽还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轻飘飘的。
等外卖的间隙,两人开始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