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竹烧书
浮书楼外,骤雨停歇。湖面荷花破涕笑,清风绿叶泣转靥。
当慕景白再醒来时,他正靠在林清秋的怀里。林清秋紧紧抱着他,二人坐在窗下,面前放着一个火盆,盆里正烧着什麽。他清楚地记得昏迷前的事情,开口第一句,便直接道:“我刚才晕倒了吗?”
林清秋听到声音,方知他醒来,便摸了摸他的脸,感觉暖和了。方才扶他坐起,问道:“怎麽样,现在好点了吗?”
慕景白看了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不能再近,忙道:“你刚才……”
“放心,你不让我‘卧冰求鲤’,我自然什麽都没做。不过,我从床底下找到了一个火盆,还有打火石,为了帮你取暖,就烧了些书。”
“你,你烧书了?你可知道,这里的书是从江南各大名家收集而来,有些,甚至连皇帝的御书房都未必有。你到底烧了什麽书?”慕景白真不知是该佩服她的胆量,还是该指责她胡来。
林清秋指了指离门最近的一个架子,道:“我随手从那里拿的,我看上面写着什麽《三清帝法炼丹术》,想着应该没用,就拿来烧了。你看,这还有几片没烧完呢。”
慕景白低头一看,只见火盆里的竹片,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所剩下的不过是寥寥几片,真真是无可奈何。
“算了,烧就烧了吧,在生死面前,这些也不过是一堆废竹。”
林清秋连连点头道:“嗯,多亏了这一大堆‘废竹’,才把我们的衣服也烤干了。”
慕景白大惊失色,转头问道:“一大堆?清秋,你到底烧了多少?”
林清秋眼神闪躲,悄悄往边上挪了挪,道:“也不算太多,就是……就是半个书架而已……”
“半个书架?你烧了几十卷?糟了,你可别把我要找的书也给烧了吧?”慕景白说完,慌忙站起来,前往架子上去寻书。全然不觉,自己已经恢复了许多。
林清秋急忙跟出去道:“我都是为了救你,要不是外面在下雨,你又冻得跟冰块一样,我也不会想到要烧书。”
慕景白一边找,一边点头,“夸奖”道:“是啊,幸亏你还知道用火盆,而不是直接把书架给点了,真真是天才。现在想想,我家归燕那些行为跟你比起来,都不知道有多懂事。”
说到这里,他手上突然一顿,看到了一册《静州宗门录》,忙拿出来,放到桌上一一展开。
“这是什麽?”林清秋凑上前问。
慕景白看了看书卷名录,确认没错,方收起来放至一旁。转身道:“林侯爷要前往静州查案,他已多年不曾回去,或不知各宗门派别早已易主。有了这个,他行事也会方便些,等回了风雨楼,我就让人快马送去。”
“所以,你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找这个?”
“是啊,幸亏没被你烧掉。”
林清秋突然生起感动,抱着他道:“谢谢你,慕大哥。我没想到,你竟是为了我爹爹。爹爹写了信给我,虽然他在信中没有提及,但我知道他是因为我的事,才不得不离开京城,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女儿。谢谢你。”
慕景白没有推开她,只是站在原地。他并没有发现,自己从醒来之後,就不再疏离林清秋,就连心情,也不再像之前那麽压抑。
他甚至在心里想,以後凤凰湖的每一座小岛都要多派几个人守着,像今天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发生了。
正在这时,外面隐约传来了“公子,公子”的声音,听着像是朱采芹。
慕景白拉着林清秋出去,原来外面雨已停歇,天空阴霾散去,夕阳若隐若现。荷花渡口处,朱采芹和赵鹤正下船来,急匆匆往浮书楼跑,在他们之後,还有一条小船,正慢慢靠近,划船的似乎是女子。
想来,是刚才雨太大,他们不敢下水,此时方才一一来到。
慕景白转头看了看林清秋,道:“你若是穿着这身衣服回去,让你那个丫鬟看到,非再晕倒一次不可。你不是说衣服已经干了,何不先换了再走。”
林清秋一拍脑门,赶忙进屋换衣裳。跑了几步,转头又问:“那你呢?”
“你先换,他们已经上来了,若是看见你我二人同在一屋,不太妥当。”
“嗯!”林清秋赶忙跑进去,将内屋门“砰”的一声关上。
……
夕阳日照,波光粼粼,凤凰湖上又恢复了宁静。
兰舟将小船靠近岸边,林清秋便下了船,道了一声“谢”,又看向湖面,见得霞面红光,花影如醉,却不见慕景白的船来。不由问:“慕大哥去哪儿了,他们为什麽还没来?”
兰舟笑道:“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公子的船去了东碧石室,想必是去找药了。”
林清秋一听“找药”二字,心中便不由担心起来,却又不敢表露,只问道:“东碧石室是什麽地方?”
“那是咱们岛上存药炼丹之地,里面住着一个古怪老头,听说是老庄主的朋友,在岛上住了几十年了,平时吃住都在里头,无事炼个丹,精神好的时候,也能帮忙看个病。”
林清秋心道:什麽丹药能炼几十年,起死回生丸丶长生不老药吗?
另一边,慕景白和朱采芹丶赵鹤三人,果然到了东碧石室,也的确见到了兰舟说的那个古怪老头。只不过,与其说那人是个老头,倒不如说是个老乞丐,他看上去破衣烂衫丶邋遢无比,发如杂草,袜破鞋开,瞧着大约六十来岁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