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此,突听一阵马蹄声响,一辆马车从相府方向驶来,一个戴斗笠的车夫“吁”了一声,马车便停在了几人前方。
几人刚要警惕,就见车夫跳下来,恭恭敬敬道:“慕公子,我们侯爷请您到府上一见,大少爷此刻正在车上。”
慕景白听说是静安侯府的马车,擡眼瞧去,车帘正好掀开,车中,林峻正向他点头示意。于是,他也向林峻点了点头。
“公子,这麽大的雨,您还要去静安侯府吗?”朱采芹忙问。
慕景白道:“这样吧,你们先回客栈,我此去也正好向侯爷道个别。”
“可是,你的身体……不如,我们和你一起去。”
汀枫也急道:“我也去。”
慕景白摆手道:“不,我一人去就行,我现在有可能还被人盯着,你们跟着去,反而不便。”
说着,又摸了摸汀枫的头,道:“汀枫,这几天你为了我已经吃了许多苦楚,你和他们先回客栈,要不然,我不放心。原本,我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们来了京城,也不想让你卷入到事非之中,但现在看来,似乎一切已由不得我,所有的事情虽看似结束,却很可能只是一个‘开始’。所以,我不希望今天再有人出什麽事,尤其是你,你可明白?”
汀枫又想起付成元挥刀砍下太监人头的情景,不觉再次惊心,只得点了点头。
朱采芹道:“既然公子决定了,那我们就先回去,公子自己小心。”说罢,却在暗中向赵鹤使了一个眼神。
车夫见慕景白同意,忙撑开了一把油纸伞,请他上马车。
“等一下,”只见朱小玉抢上前来,从腰间拿出刚才的黑色小药瓶,递给慕景白,道,“公子,你把这个带上,或许有用。”
“这是什麽?”
“这是‘珍珠丸’,你若觉得眼花缭乱,支撑不住,可服一粒缓解。不过,一天最多两次,吃多了,就没效了。”
慕景白接过,道了一声“多谢”,随後便上车而去。
……
与此同时,转角的巷子深处,两个平民打扮的男人冒雨走进了一处院子的後门。
二人进去後,便将院门紧锁,再往前走,推开一扇门,那屋子里,摆着三四副棺材,屋梁上,悬着一些白绫纸伞。屋子的一角,一个佝偻着身体丶头发有些花白的老汉,正埋头用凿子一锤一锤在冥纸上打着钱孔。
“邦,邦”,敲打铁铳子的声音不紧不慢丶平稳沉着,与二人急促的脚步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人一左一右,恭恭敬敬于老汉身後跪下,齐声道:“属下拜见主人。”
“如何?”老汉口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他说话时没有擡头,手也未停,仿佛这样持续的敲打,令他很是着迷。
两人暗暗对视了一眼,跪在右边的那人开口道:“一个活着,一个死了。”
“谁活,谁死?”
“回主人,那个叫慕景白的活着,沈桂……死了。”
老汉手上的动作,稍稍顿了顿,问他:“怎麽死的?”
“他被慕景白设局,让禁军围住,咬舌自尽。他的人头,还被付成元砍了下来,只有身体扔在大街上。”
“慕景白设局?”老汉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惊讶。
片刻之後,他又继续敲打,口里道:“等雨停了,把沈桂的尸体擡到这儿来,晚上,再叫几个人去把坟挖开,把他的人头抱回来,请人缝一缝。”
“是。那,慕景白怎麽办?”
“继续远远盯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靠近。”
“是。”
这时,跪在左边的男人一心想要表现表现,多嘴道:“主人,您不杀了他吗,他一来就坏了主人的计划,还害死了沈公公,这种人只怕留不得。”
他这话一出,另一人脸色瞬间一白,惊慌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这人还没明白过来是怎麽回事,就听老汉道:“嗯,的确留不得……”
那“得”字还没说完,老汉手里的锤子突然挥出,狠狠砸在他的头上——只听“邦”地一声响,左边男人的头颅像冬瓜一样被砸破一个窟窿,鲜血瞬间涌出。
右边一人吓得面若死灰,慌忙趴下,哆嗦不止。
“多话之人,的确,留不得。来人,把他的头砍下来,用他去掉换沈桂的尸体。”
“是!”两个强壮的男人如鬼魅一般突然从棺材後面闪出来,一个擡头一个擡脚,把刚刚被砸破脑袋的男人擡往後院去。
“下去,以後带人,让他懂点规矩。”老汉冷冷说着,收回锤子,再次埋头认真敲打铁铳子。
“是,是,谢丶谢主人。”另一人四肢发软,如九死一生,颤抖着退了出去。
棺材铺里,又再次响起了“邦,邦,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