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我坐会儿就走,让她睡吧。”丁杰把买的蛋糕递过去,都是琳琳爱吃的口味,他换了拖鞋在客厅转了两圈,顺手把垃圾收拾打包好放在门口。
方敏匆忙挽起头发,端来两杯热茶,“小姜最近样,琳琳老说他呢。”
“都很好。”丁杰嘴角僵硬。
方敏坐到对面,“丁哥,你这麽急,有什麽事吗?”
丁杰望着漂浮旋转的茶叶,没说话。
方敏笑道,“丁哥你看你,有什麽事就说嘛,我们之间还客气什麽。”
丁杰挣扎数次,刚要开口,方敏忽然打断他,语气稀松平常,“你想说沛东的事,对吧丁哥。”
……
姜路把这句话反复咀嚼,注视着老人深邃的双眸,带着答案问道,“您是说方姐早就知道了?”
老人轻点着头,声音越发虚幻,“沛东死後半个月,她带着孩子来看我,说是看我,放下东西就走了。”
姜路後背发凉,那之前所有的听闻,难道都是方姐刻意营造的假象?但都是为了什麽。
老人叹道,“人都喜欢自己骗自己,骗来骗去,就成真的了,小方也知道阿杰的苦心,不想拆穿,更不想把沛东的死讯摆在明面上,日子得过且过,也算为了孩子吧。”
姜路恍然大悟,如果换作是自己,可能会更早发现异端,可要忍住拆穿谎言的欲望,比登天还难,上百个日夜,方姐看到冰冷的图片和文字时又该是如何熬过来的。
“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看重这个,就丢了另一个。”老人说完,抿了口热水,水雾顺着鼻梁舞上眉梢,老人半眯着眼,望着虚空止不住的摇头,
“到底是谁在成全谁……真说不清啊。”
……
“丁哥,这些日子你尽心尽力照顾我们母女,我连一个规矩的道谢都没有,就今天吧,我替沛东和琳琳谢谢你了。”
说着,方敏扶着桌边要跪,被丁杰猛地拉起。
丁杰红着眼,压低声音,“小方,你起来。”
方敏推开他的手,顺势抹去眼泪,强忍着哭腔,“沛东走了这麽久,我也缓过来了,就是琳琳还不知道,我等她手术恢复好再……”
“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沛东。”丁杰死死抓着裤子,这一刻他想瞬间消失在方敏面前。
女人掩面,“别这麽说丁哥,人没是没了,但这大半年要没有你发来的消息,我可能熬不过这麽久。”
“我……”丁杰无言以对。
“有时候我还幻想沛东真就出了远门,要好久才回来,但是每次琳琳说想爸爸,就把我拉回现实,太难了丁哥,我把沛东的号码拉黑,就是怕你忽然用这个号码打给我,光是文字我还能幻想,可听到声音,梦就彻底醒了。”
女人绝望的眼神刺痛着丁杰的心,因为琳琳正熟睡,她只能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
丁杰克制着情绪,太阳穴的青筋都在颤抖,他回过神,沙哑道,“你是什麽时候发觉沛东……没了。”
方敏胸腔剧烈收缩,猛地吸了口气,揉着胸口,“那天我正送琳琳上补习班,路上忽然心脏钻心的疼。”
她没再说下去,也不敢回忆当时的情景,心刀刮般的痛。
丁杰无声从兜里拿出折好的纸,按在桌上推到女人面前,虽没有展开,但女人心知肚明上头写的是什麽。
死亡证明。
纸上生硬的数字写不出一生的精彩,更无法衡量逝者在他人心中的意义,只是一张纸而已。
当女人缓缓将纸展开,把内容暴露在空气中时,丁杰早已泪流满面,折叠的痕迹已经被摩擦出毛边,那是丁杰每每怀念故友时翻看的痕迹。
他怎麽也没想到,当初救下他,劝他活下去,为了向他证明“活着就是胜利”的人会在某天撒手人寰。
方敏逐字抚摸过,昔日爱人的面庞浮现在眼前,她捧起纸张贴在脸上,被泪水打湿的部分变得透明,呈现出淡淡的肉色,她欣喜,却又痛心道,
“沛东啊,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