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路眨眨眼,目光在二人间跳跃。
刘熙:“黄肃研的女朋友。”
姜路大吃一惊,“是她?!那刚刚骂人的……”
陈峰:“对,就是黄肃研他爹妈。”
“说是他们找的人,把黄肃研手机数据恢复,发现每个月,黄肃研都会给他女朋友转上千元,自己穷到吃馒头咸菜……现在人财两空,当父母的疯成这样不难理解,”刘熙皱眉,“但做法不提倡。”
姜路搓了搓脸,“所以刚才那女的不还嘴,因为心虚?”
陈峰啧啧嘴,“那还用问嘛,拿人手软呐姜路,估计你刚才英雄救美,又让误会加深了。”
刘熙见姜路沉默不语,把人推上出租车,叮嘱道,“别多想。”
姜路回给他个微笑,车子啓动,倒车镜中的校门越来越小,凉风拂过脸颊,其中夹杂着各种香气,穿过大学城,这股热闹的味道就消失不见了。
姜路顿时心里空落落的,今天发生的事,比往常一个月发生的都要多,大脑一时间消化不完,等他回到家,小呆直接进化成跳蚤,一蹦能和姜路的腰平齐,然後就跟着姜路来来回回,从客厅到卧室,连洗澡也跟着。
有了小呆,这间公寓充满生机,这也是给姜路剩的唯一一点慰藉了。
换完衣服出来,在客厅的盆栽旁边发现一摊不明液体,散发着厕所味儿,他猛地想起还没有遛狗!于是赶紧清理好,拎着两兜垃圾,带着小呆出门了。
因为小呆害怕牵引绳,所以姜路就没用,还好小呆很乖,只在半径三米内活动,姜路也放心的找了个长椅坐下歇歇,他摸出手机,点开聊天框,突然发现……丁杰已经不是他的微信好友。
刹那间姜路感觉谁给心脏来了一拳。
所以……他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自己难道成了累赘嘛?
姜路熄灭屏幕,闻着空气中的草味儿,神色忧伤,此刻的他,和小呆比起来,他才更像只流浪狗。
人和人之间,原来这麽脆弱。
他想着,一擡头,路灯下空无一物。
“小呆!!”姜路慌了,声音都在颤抖,刚喊完,灌木丛里弹出个小脑袋,疑惑地盯着他。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姜路张着嘴顿时发不出声,然後某种情绪涌上来,他控制不住,双腿跟着发软,蹲成一个球,他搂着膝盖,把脸埋起来,任由小呆怎麽舔,都没反应。
……
凌晨三点,青山殡仪馆。
保安室内响着单田芳的评书《三侠五义》,老头捧着半导体昏昏欲睡,一阵车光闪过,人醒了,披着单衣慢悠悠走出去,
“丁师傅这个点你怎麽来了。”
丁杰已经在车内换好黑色制服,关好车门解释道,“孙叔我临时有点事,你休息吧。”
保安似懂非懂点点头,扭头回到保安室。
殡仪馆占地面积很大,走到最偏僻阴冷的太平间,满墙的冰柜门上密密麻麻贴着标签,白底黑字,每个标签上都记载着亡魂的生前信息,别说五个人人,就是十个壮汉到了这儿也得打怵,因为这里停放的遗体,大多都是和案件灾祸相关,没有得到焚烧下葬许可,就一直沉睡在这。
丁杰站在门前,深深鞠了个躬,“抱歉,打扰你们休息。”
然後戴好白手套,从档案柜里找出那个人的名字,顺着编号,他站在柜门前,那窄小的门,从外来看极其憋闷,但却能容下数十年的人生。
丁杰擡手,温柔地擦拭着落灰的名牌,低声道,“黄肃研,我来看你了。”
说完,他等了二十秒,拉开柜门,一阵刺骨额寒意扑面而来,面对着没有血色的面孔,丁杰深深鞠了三个躬,然後走到遗体前,垂眸安静地望着那张素未谋面的脸,他用只能自己听到的声音说,
“对不起。”
说完,丁杰垂头默哀许久,冰柜内的冷气漂浮在脚边,头顶的白炽灯电路不稳,将阴阳两隔的人,映出了同一种颜色。
将一切恢复原样,他走到後山脚下的焚烧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用记号笔写上黄肃研三个字,放入炉中,跳跃的火焰映在眸中,丁杰念念道,
“上一任群主让我转交给你,他说,少吃药,多运动,多做善事,这样有福报的。”
天蒙蒙亮,孙大爷举着牙缸去洗漱,嗅到空气中焚烧的味道,他一想不对,这麽早哪儿有人烧纸啊,以为着了火,连忙拎着灭火器往後山跑,到了不远处就停了,
山上起了雾气,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背靠着块墓碑坐在瓷砖上,头低垂着,被濡湿的碎发结成几缕,随着微风摇摆,睡颜安详酣畅,他和整片的碑林融为一体,那样安静圣洁,又无比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