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若于别处加些赋,总要先解了燃眉之急。”
“陛下北征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若是用商课上收上来的银子抵上亏空,如此缓个两三年,该能从容些。”
“最怕北征拖久了,到时商课的银子撑不住,国库里又拿不出银子抵上,咱们就骑虎难下了。”
……
臣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各抒己见,比皇帝开朝会时活跃得多,也敢说得多,都敢指出皇帝北征是操之过急了。
崔兰愔冷哼,皇帝要坐在这里,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说。
这是觉着她镇不住场子么?
“前朝怎么亡的诸位只有比我更清楚的,说要加赋的,其心可诛。”她语气陡然转厉,“我一女子都能为陛下开源分忧,诸位拿着高官厚禄却只知坐享其成,羞也不羞?
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荡寇除患,看来诸位只会肥自家的腰包?”
在她的逼视下,才那些发言的都低下了头。
这会儿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偏有一人出列,“娘娘,如今一个举人名下挂靠的优免田可至数千亩,进士里更有万亩不止的,宗室勋贵的禄田、勋田、隐田比之当初增了不下百倍,长此下去,将无赋税可收,我大郢以何存续?
臣一族愿减少优免田亩定额,为陛下和娘娘正本清源做表率。”
看着慷慨而谈的姚铮,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满殿的人都没想到,真有人跳出来配合皇后,还是士林中有不小号召的姚家人。
殿里好些人恨得牙痒,姚铮一下就将士林、宗亲、勋贵都关联到了。
待要再辩,丹陛上皇后却不肯给机会了。
“姚家不愧为士林表率,不愧为陛下的母族,陛下知晓了,该会很欣慰。”
姚铮激动道:“这是臣一家的本分,当不得娘娘如此夸赞。”
“如此,崔郎中随后会将理出的各方需减的定额数分发下去。”皇后继续发话,“我会使商课提举司的人先往苏州、常州、杭州丈量田亩,诸位这里最好自己先核报个数上来。”
崔兰愔向下环顾一圈,“不伤社稷根本之下,陛下和我会顾着诸位生计,也愿同诸位共富贵,所以减了免赋田定额后,会酌情予诸位一定的贴补。
只赋税是国之根本,望诸位不要再撞上来……”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我崔二猛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
她明明是那样温婉地笑着,申阁老等各部司寺的重臣却都避开了她的眼神,更没一个人出来据理力争。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这些重臣都没胆子直面皇后的锋芒。
这些人能做到如今的位置,哪个都不是面慈心软的,再看敬王、诚王、安王等都没有出来说两句的想法。
剩下的有什么不满也只得先吞下了,准备先观望一阵,看皇后会拿出什么样的贴补之法再说。
且丈量田亩谈何容易,前朝也不是没做过,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所以,不必先跳出来。
下了朝会,宋彰和姜奭就已经调派了商课提举司的人分头往苏州、常州、杭州去了。
有跟到潜邸那边看的,带头的是那位江湖草莽出身的刘副提举,下去的那三路人里,就有不少同刘副提举一样没褪去江湖气的人。
看来皇后也料到了此行会不顺,这是让刘提举带他那帮江湖手下保驾护航呢。
这下有得闹了。
回到西阁,崔兰愔问洪佶道,“你观姚璟可用么。”
洪佶点头,“姚璟虽有野望,却有底线,比之他父一辈儿的能谋事,也没有那等油滑。
他在户部上手很快,昨儿我找过去,话里才带了些口风,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是个机敏精干的。”
崔兰愔就道:“姚家这样识情知趣,站出来帮咱们一把,该予些好处,可我却不想重用姚铮姚钦,那就姚璟吧,让他来西阁给你打个下手,待半年一年的给他升上去就是。”
崔兰愔用了姚家,又不想让姚铮姚钦重新进入中枢,就提了姚璟上来。
姚璟不过新科三甲同进士,如今又没了庶吉士考,后面授官升迁等只会处处落后。
而姚璟是姚家下一辈里最出色的,姚家是将他当做下一辈的领军人物培养的。
就算后
面有姚家子弟于科举上考过他,也代替不了他的位置。
所以,崔兰愔让姚璟入西阁,姚铮姚钦不能更近一步固然会失望,但盘活了下一代的领军人物,又能接近中枢,却是于家族大计上更有益。
如此,姚家会很乐于接受,之后再有事,姚家仍会积极配合。
洪佶钦服不已,他且得学呢。
用了午膳,歇晌后,崔兰愔来了西阁。
洪佶已从户部调了姚璟过来,正带他熟悉西阁里的事物。
崔兰愔进来,姚璟跟着洪佶上前见礼,能看出他很紧张。
崔兰愔没有额外问话,只让洪佶带他做事,姚璟松口气的同时,眼里带了感激之色。
“娘娘,端王请见。”门外内侍禀道。
端王都是避着她走的,有事也都是李宜锦来找,崔兰愔有些奇怪。
“请端王进来吧。”
不言忙过去开了门,端王规规矩矩低头进来,“给娘娘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