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指尖血融入灵力,在上面端端正正地写上祝融二字,与他的名字并列于树叶两侧。
从前并非完全没有神官反对主神立次子为储的意愿,但此事过后,那些声音荡然无存。因为黎岄从此在众神眼中看来,是唯一一个被天道承认、能与之并立的神。
但与此同时,众神投在黎岄身上的目光,除了期盼以及对他神相的崇敬,更多了几分担忧和畏惧。
未来的主神实力强大固然是能庇护整个神族的好事,可这样的储君一旦生了叛心,那给神族带来的威胁,远比一个平庸但和顺的储君要大。
而黎岄方才是个十岁的幼子,便已经能在众神面前做出那样的惊世举动。
好在后来的千年里,黎岄的一言一行无时无刻不在蚩尤殿的监控之下,阚南荀更是用数倍于寻常神官的严格要求去规束他,让他无法再行出格的举动,好成为所有人信赖认可的一族太子。
不管外界如何看他,如何苛责他,黎岄一概应下。
仿佛那日旸谷云阶上的反骨,只是年幼无知的神子一不小心迈错了步,原本无需任何纠正,黎岄自己就能走上众神期盼的路。
直到一千年后,黎岄独自离开神界,插手了人族与鲛魔族的事宜,而彼时的幼童,早就长成了不可非议的战神太子。
可掀起这样的风浪以后,他回到神界来,对阚南荀定的罪名全无自辩之意,直接认下惩罚,自此一去人界十年。
所有人这才发现,他们的太子殿下,或许从来都没有变过。
反骨未变,依顺也未变。
姜林晖说出这些的时候,只在陈述,并未带有自己的任何评价与看法。
说完,他与穗岁恰好跟着队伍走到了云阶旁。
姜林晖转身看了眼穗岁,只见她半垂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他轻声提醒。
然后姜林晖率先撩起衣袍,跪倒在云阶上。
膝盖着地的瞬间,掀起周围流动的烟霭。姜林晖肃然跪拜,等他起身而上的时候,却发现身后并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穗岁?”不知道她呆呆地杵在原地是何意,姜林晖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嗯。”
“过来。”
那云阶远看平坦又低矮,但走近些才发现每一级都有约莫一尺来高。
姜林晖原本人就高大,现在走上一级,穗岁要努力仰着头才能看清他。
她对着姜林晖微笑,然后摇了摇头:“林晖,你知道我是为谁而来的。”
姜林晖的心倏地漏跳一拍。
“不认可他的天道,凭什么要求我的敬意。”
穗岁伸出一根手指,对向远处逐渐缩小的背影,抬高自己的声音道:“我要走他走过的路。”
说完,趁着姜林晖还没有回过神来,穗岁提起裙摆,退后两步,然后仰首伸眉,如同数万年前在夜空中奔跑的鹿蜀,张扬地往云阶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