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敲响了401的房门,带着忐忑,他摸了摸别在腰间的电警棍,腿又不自主开始颤栗。
这里是何文宴和贞雅的家。对于杜真来说既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他第一次来;熟悉则是因为他曾十数次翻阅过死者的现场报告。
何文宴告诉杜真,如果想知道真相,晚上来这里找他。
这件事杜真谁也没透露,思虑再三,他还是来了,即便他明白作为警员,私自与嫌疑人接触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漆黑的楼道里坏了灯,杜真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响应,皱着眉擡手又准备敲门,这时候门开了。
何文宴英朗的面容在屋内淡黄灯光的映衬下一瞬间让杜真失神,“你……?”他迟疑道。
“在里头呆了一个月,剃了个胡子。”何文宴笑着回答,手里举着手动的刮胡刀,语气里似乎多了一丝温度,半点也不像下午那个在局子里冷冰冰的人。
进屋後,何文宴让他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自己进了厨房。
杜真警惕地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麽异常,他们家不算大,很规整的两室一厅的布局。
何文宴倒了杯水递给他,杜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谢谢,我不渴。”
“怕我下-药?”何文宴笑了笑,将水杯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这个人身上有太多让他捉摸不透的谜团。这是杜真对何文宴的直觉,所以心里并不愿意跟他有长时间的接触,索性开门见山地问:“我来了,你有什麽想说的?”
他当然不会天真的对他口中所谓的“真相”信以为真,在杜真看来,何文宴是希望单独见他,说一些不愿意向警方透露的隐情。
何文宴看着他,说:“别急,在开始我们的谈话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一件事。”
然後他又再次抛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相信我是凶手吗?”
杜真沉思了片刻,不解地看着他,问:“有区别吗?我信与不信。”
“当然,这关系到你能交付我多少的信任。”何文宴挑了挑眉,“或者说你准备用什麽态度与我相处,警察与嫌疑人?亦或是夥伴?”
“夥伴?”杜真像是听见了什麽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看,从你的反应不难看出你仍然怀疑我是凶手。”何文宴轻轻叹了口气,听起来有些惋惜,“如果你信任我,而我能为你提供线索帮你查明真相,不是夥伴又是什麽呢?”
这似乎是一个逻辑怪圈。杜真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问:“所以我别无选择?”
何文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信任是一切合作的基础。”
“可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利用我探听警方的调查进度?”杜真死死盯着他。
“因为……没有必要。”说着,何文宴起身离开,从里屋推出一块黑板,上面贴着死者和现场的照片以及案件的情况分析。
杜真起身走近黑板,查看过内容後,惊恐交加地望着何文宴,同时腿不自主地颤抖,险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那些照片并不完全是警方对外公开的,而从部分照片里血迹的颜色和凝固程度来看甚至还要早于警方获取的资料,也就意味着他先于警方来过犯罪现场,或者说,他根本就在犯罪现场,然而警方却并没有在现场采集到何文宴的任何DNA。
生活多年的家里没有男主人的痕迹,这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也是警方不能轻易排除他嫌疑的原因之一。
除了照片外,案件分析里还包括大量警方都不曾披露甚至发现的细节。
“你……你是……”杜真因为过度害怕而结巴。
何文宴似乎预料到他的反应,平静地看着他,笑道:“对,我是凶手啊。还有啊,你现在站的位置就是她当时倒下的位置。”
杜真脑海中尚存的一丝理智终于崩溃了,极度的惊惧转化为愤怒,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就连下午的时候也是一样。
他冲上去一拳打在何文宴的左脸上。何文宴倒地,却仍是笑着注视他,杜真跪压在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领质问为什麽。
何文宴没有回答,恼怒的杜真给了他一拳又一拳,他的嘴角开始不断往外渗血。
渐渐,杜真恢复神智,松手,有些脱力地向後瘫坐在地上,嘴里骂道:“疯子!你他妈就是个疯子!不折不扣的疯子!”
这一瞬间,生物的本能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走。他撑着茶几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就往门口跑。
然而中途,倒在地板上的何文宴忽然大笑起来,气虚地咳嗽着问:“就这麽走了,不想抓我回警局吗?”
闻言,杜真停下来,转身,双眼通红地看向他:“我一定会让你罪有应得。”
“不可能的。”何文宴有些艰难地撑起身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嗤笑着说,“无论你们怎麽调查,凶手都决不可能是我。”
这人已经彻底疯了。
杜真想着,没再多说,匆忙夺门而逃,下楼时隐约听见何文宴说了句“……八年前……”之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