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丰酒店有两层,今晚都被剧组一并包了下来。一楼主要是各个部门的工作人员,二楼才是演员丶主创和领导。因为是临时起意,除了闫双丶马副导和编剧老师外,真正意义上的领导其实只有贺梓秋。
进包间,马副导和夏傲荣已经先到了,四人简单寒暄两句,馀文水挨着夏傲荣坐下,贺梓秋顺势坐在馀文水另一侧。
没一会儿马副导出去接电话,听起来好像是有谁找不到地方。
夏傲荣趁着没有外人,笑着跟贺梓秋打招呼:“小叔叔好久不见。”
虽然知道两人的关系,不过当面听夏傲荣管贺梓秋叫叔叔的感觉多少有点违和,馀文水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梓秋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对夏傲荣说:“又不是自家人吃饭,没那麽多规矩。”
夏傲荣摇头,笑着说:“还好我爸不在这儿,不然一准又得骂我俩阳奉阴违。”
这话不假,夏傲荣的父亲夏苍放着家里的公司不要愣是当了个人民教师,你说他思想开化不同于老一辈,但他偏偏又特别执着于礼教传统。小时候夏傲荣搞不懂为什麽要管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哥哥叫叔叔,为这事没少挨夏苍教育。
“他就是个老古董。”贺梓秋拿着手机回复薛彬的工作请示,随口问,“姑姑身体怎麽样?”他说的姑姑就是夏傲荣的奶奶。
“老毛病,不好不坏,就是催着我过年拉上你一块儿回去,不过我今年是回不去了。”夏傲荣叹了口气,擡眼观察贺梓秋的神色。
“不回也好,省得彼此都不顺心。”贺梓秋头都没擡,“大过年图个清净。”
夏傲荣笑了笑,斟酌道:“其实舅爷爷也跟我说过两回,旁敲侧击地打听你的事,我猜他其实也想你,就是拉不下面儿。”
“嗯。”贺梓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情绪明显不如先前,最後自作主张地终结了话题,“回头再说吧,有时间我去看姑姑。”
夏傲荣似乎预料到是这样的结局,也没再继续说什麽,屋子里气氛骤然冷却下来,近乎沉闷。
馀文水看看左边的人,又扭头看看右边的人,想着该说点什麽,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家人间的情绪拉扯对他来说都是些超纲的知识,在这方面他可以说是在座三人里最生疏的,哪怕隐隐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贺梓秋和他爸有矛盾,他也给不出任何劝解和建议。
不具情感共鸣的盲目指点空乏得像一块透明的遮羞布,不管裹几层都仍是衣不蔽体,无用且有害。
他搓了搓手,在桌下悄悄将手指伸过去,在贺梓秋的大腿上轻轻挠了两下,似乎是在说“别不开心了,看看我”。
从笨拙到近乎小学生式的幼稚举动中,贺梓秋读懂了他是在安慰自己,一下子有点感动,又觉得好笑,最後只能将这复杂的情绪归咎于他怎麽傻的这麽可爱。
贺梓秋勾了勾嘴角,心情当真明朗几分,大概是骨子里的恶作剧因子作祟,他腾出一只手,不动声色伸到桌下,趁对方没注意,一把捉住了那两根淘气的手指,握住,同样挠了挠。
“啊!”馀文水大叫一声,手像被什麽东西咬了似的飞快抽回捂住,脸红扑扑的,像打了腮红,因为惊慌失措他眨了眨眼,细长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格外迷人。
他气呼呼地瞪着贺梓秋,带着怨怼,仿佛在无声地质问他:“你这人怎麽恩将仇报!好心安慰你,你倒好,害我出这麽大个洋相!”
“怎麽了?”夏傲荣寻声看过来,不解地问。
“没什麽没什麽。”馀文水赶忙心虚地摆手,矢口否认。
夏傲荣还想再说什麽,恰巧马副导领着闫双和编剧老师进来,後面跟着石梦梦和其他几位主创,包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倒是缓解了馀文水的尴尬。
在座都是熟人,也不客套,闫双简单说了两句,介绍了一下贺梓秋,自然开席。
闫双这个人除了是个工作狂之外,出了名的还爱喝酒,业内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想要报复闫王爷,唯一有机会的地方就是在酒桌子上。
但话虽如此,却也不容易,因为更有传言称闫双曾一个人喝翻了整组所有男演员。至于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尚不可查,不过用“海量”一词来形容闫双的酒量应是不为过的。
这不,开席不到十分钟,闫双就开始拉着人喝上了,首当其冲的自然是他左右的马副导和编剧老师。你一杯我一杯,没一会儿半瓶白酒就下去了。这种近乎狂野的喝酒方式看得馀文水在旁边头皮发麻。
馀文水,作为曾经的不良少年,跟着别人沾过烟酒,不过烟这玩意儿他抽起来犯恶心,後来就戒了。酒倒是没戒,但只喝过啤酒,平时出去聚餐撸串儿还会拉着小粉毛对冲几瓶。可白酒吧,他就是个外行,刚刚尝了两口,又辣又涩,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他不禁想,怎麽会有人喜欢喝这玩意儿呢?
酒桌文化并不以个人好恶为转移,尤其是同一桌还有个酒鬼。闫双见身边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了,于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对面几位男士身上。
“来,梓秋,这杯酒我先要敬你!”闫双悠悠站起来,举着酒杯在空中晃了晃,“不管怎麽说,你这次都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项目黄了事小,让嘉华那帮龟孙子得逞了我这张老脸也甭要了!”借着酒劲,从嘉华到某些难搞的资方,闫双足足骂了三分多钟。
贺梓秋起身端着酒杯,也不打断他,等他骂完才接过话茬:“闫导您客气了,正因为有您这样的人在,行业里才能守得住一方清明,这杯应当是我敬您。”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闫双大喝一声,也痛快地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