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好啊。”她低声说,“我们一起住。”
&esp;&esp;她的声音贴在耳边,很轻很轻,落入许念初一年又一年的梦境。
&esp;&esp;可就是这么明媚的一个人,在某一年的某一天后,忽然就不见了。
&esp;&esp;没有再来信,没有任何联系。
&esp;&esp;那个总说“想家”的姐姐,仿佛蒸发了一般,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
&esp;&esp;父母也不是没找过。托人、写信、甚至跑去学校,得到的却只是几个字——“她已经退学了”。
&esp;&esp;母亲有段时间整夜整夜地掉眼泪,说是心疼、是惦记,许念初却总觉得,那哭声里更多的还是懊悔。
&esp;&esp;花了那么多钱,可谁知,她竟在最后一年临近毕业的时候,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esp;&esp;说没就没了,像一道烟,从他们的指缝中散了个干净。
&esp;&esp;到头来什么也没换来。
&esp;&esp;员工宿舍实在太小,没有多余的凳子,许念安只能拘谨地坐在床尾。
&esp;&esp;许念初把热水袋塞进女人手中,又去倒了杯热水。
&esp;&esp;女人粗糙的手上是能没愈合的冻伤。
&esp;&esp;女人说,她是辗转好几道才找到她的。
&esp;&esp;她去了她就读的中专,在门口站了许久,冷风裹着尘土,打在她冻得通红的脸上。她一边搓着手,一边向门卫打听情况。
&esp;&esp;好在学校还有几位旧识记得许念初,说她已经毕业两年多了,现在分配在市人民医院工作。
&esp;&esp;她又赶去了医院。中午时分,病号多,挂号厅里人声嘈杂。她不懂流程,也不会问路,只是在门诊大厅里来来回回地走着。
&esp;&esp;她不知道许念初是在病房工作,只傻傻的以为护士都在门诊。
&esp;&esp;她在那儿里等了一整个下午,脚都站酸了。问了几个带口罩的护士,都没有人认识她要找的人。
&esp;&esp;直到天擦黑,她才从一个年纪稍长的护士那里得知,这两年刚来的小护士们基本上都住在员工宿舍里,可以去那里看看。
&esp;&esp;女人立刻谢过人,照着那人指的方向摸黑找过去。那片宿舍楼都老化了,裂开的墙壁,路灯也是坏的。
&esp;&esp;她鼓起勇气,一个门一个门地敲,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esp;&esp;“打扰您,请问您认识许念初吗?”
&esp;&esp;终于,在那幢最靠里的小楼前,她看见了那盏昏黄灯泡透出的光。
&esp;&esp;她抬手敲了敲那道铁门,金属发出清脆的响声。
&esp;&esp;门里的人终于回应了。
&esp;&esp;女人说着说着,突然红了眼睛。她有些委屈,妹妹一开始防备的语气,让她以为自己已经被她忘记了。
&esp;&esp;“我还以为…你遇到意外、再也不会回来了。”
&esp;&esp;许念初低下头,尴尬地揉搓着手指。
&esp;&esp;“上一次见到你,是太久之前。”
&esp;&esp;久到她没有办法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
&esp;&esp;“我……”
&esp;&esp;女人抿了抿嘴唇,躲开妹妹的视线,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这些年。
&esp;&esp;因为太早离家,她其实早就被别人哄了去。
&esp;&esp;16岁时,她认识了一个男人。
&esp;&esp;那人说话斯文,是个刚参加工作的公务员,家庭条件十分殷实。
&esp;&esp;他带着她去舞厅、高档餐馆,带她第一次坐上了轿车。
&esp;&esp;摇下玻璃车窗,沿着无人的马路疾驰,夜风灌满了车厢,也吹乱了她的心思。
&esp;&esp;许念安其实不喜欢这个男人,但是他给她太多,太眼花缭乱。
&esp;&esp;父母一定会满意的,她想着。他们会结婚,会生小孩;她的丈夫会帮忙把全家人都接到城里,给她弟弟安排上学,给妹妹找个好工作。
&esp;&esp;男人的存在没有给她快乐,却让她看到了未来安稳的模样。
&esp;&esp;直到有一天,她被自称为他妻子的女人找上了学校,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esp;&esp;她没做错什么,可是钻心的疼啊。
&esp;&esp;那一巴掌打得她颜面扫地。她没能继续上学,这件事被坐实了,就是没法再见人的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