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子妃,那人怎麽不见了!”管事大骇。
裴宥山解释清楚後,让管事的为他找了间空房间,急忙清洗掉身上沾染的鲜血。车队很快就赶来,淳于鹰的手下只把他们送到榆县,便自行离开。
裴总管刚一下车,就急忙跑来寻他,确定儿子平安无事,又後怕道:“都怪我啊!幸亏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麽和世子还有静善交代了。伢伢,你跟爹交个底,刚才那些异域人,是什麽来头?”
裴宥山不敢隐瞒,把当初如何遇到阿史那离和淳于鹰,近来又频频与淳于鹰接触的过程交代清楚。裴总管听完,叹道:“你的怀疑有几分道理。这事儿得禀明世子和王妃,我现在去找管事的老邓,快点把事儿办完,咱们明早就回去。”
他说完,就匆匆离开。裴宥山一个人在屋内,能听到外面侍卫走动的声音,阿真也在外间守着,他却迟迟睡不着,担心穆王府,担心容城的境况,也担心自己和家人的安危。辗转反侧,头顶投来淡淡的视线,他本以为是陈淮疆派来的暗卫,虽然不自在,却也不太在意。
直到他再次翻身时,对上了那一双蓝色的眸子。
被他察觉,淳于鹰直接从房梁上跳了下来。他身上的血衣没有换下,却散发着一股药草的味道,将血腥味完全遮住。裴宥山只心惊了一瞬,便平复了心情:“王子为什麽让你保护我?你最近经常去我的店里买点心,是因为这个?”
淳于鹰哼了一声。
可他和阿史那离并不熟悉,有什麽理由让他派人保护自己?而且,既然需要保护他……裴宥山很快抓住关键:“为什麽需要保护我?容城会有危险?”
淳于鹰又哼了声,道:“感谢你救过三王子,我会保护你,到我们回去的那一天。”
裴宥山不知道该说什麽好,淳于鹰也沉默了。屋内安静下来,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此时没了话题,独处更为尴尬。蓝色的宝石反射出细碎微光,倒映在裴宥山眼底,像浅浅的星光。
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裴宥山的声音从被子底下传来,闷闷的:“多谢。但我可能不需要你的保护,你们是北海境人,留在容城,已经吓到了很多人。如果有要事,还是尽快处理,离开此地比较好。而且我也没救过你们王子,换成任何一个人,看到他与人发生冲突,都会上前帮忙的。你们待久了,恐怕还会遇上那样的事。”
容城的百姓可分不清北海境的部族,只会觉得他们都是敌人。到时候打起来,只怕真要说不清了。
他脸上的担忧不是作假,而是真的深思熟虑後说出的。借着月光,淳于鹰的视线扫过床上人蹙着的长眉,又缓缓向下移,被划出的伤痕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清浅的痕迹。他不太爱笑,和许多总是带着礼貌的微笑,却十分虚僞的大宁人不一样,什麽情绪都写在脸上。
北海境人以健壮为美,青睐每一个孔武有力的战士,黝黑的皮肤和晒痕都是勇士的勋章。这人太白净,又太瘦,是个小白脸。
但他又实在很有意思。
淳于鹰突然不那麽想回去了。已经习惯了每日徘徊在那家铺子外,等着这位小老板来开门营业的日子,突然要回去,他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边关将乱,最迟到月底,他就要啓程回北海境。只要保护裴宥山到那时,他的使命也就结束了——北海境人信奉天神,有恩必报,哪怕那一点恩在裴宥山眼里算不上什麽,却也需要去偿还。
三王子对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多麽在意,向他下达的命令,也全是为了报恩。正如裴宥山所说,那不过举手之劳的恩情,根本用不到他大动干戈,不远迢迢从容城城内追来此处。
他所做的,已经远超王子所吩咐的范畴。
是他自己,不想离开。
淳于鹰突然觉得有些饿了,那些点心他在北海境从未吃到过,甜腻腻的,只符合大宁人的口味。但在此时此刻,他迫切地想吃上一口。
从前,明明只在狩猎时,才会有这样迫切的食欲。
裴宥山被他闪着寒光的眼神看的有些毛骨悚然,那眼神太吓人了,感觉淳于鹰都要变异了。果然北海境人和他们不太一样,还是要加以防范。那格外高大魁梧的走近他,又在床边停下,不知从哪掏出一堆废铜烂铁,哐啷啷抛在地上。
金属堆砸在一起的声音震耳欲聋,嗡嗡的,震得裴宥山耳朵疼。那些铁上还挂着锈蚀的痕迹,早已废弃。但很快,浓郁的血腥味散开,他捂住鼻子,飞身下床将窗户关严实。
“淳于大人为何要带这些东西来?”裴宥山蹙眉。
对方若是有杀人之意,就不会救他们,更不会带着一堆破烂来找他。淳于鹰又拿出一块散发着药味的纱布,趁裴宥山没注意,敷在他脸上。
做完这一举动,他才顶着裴宥山疑惑又戒备的眼神开口:“是刚才的贼人用的武器。”
裴宥山一怔,淳于鹰蹲下,将那些铁片翻转。朝上的那一面,铁片底部都有一个小小花纹。淳于鹰道:“这是同一批産出的武器,山匪,不会用这样的武器。他们想要你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