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花瓶摆在铺了桌布的桌面上,有些惆怅。
他真的真的很喜欢自己工作的感觉。尽管肯定会有人喜欢躺平的生活,但他受不了。他始终觉得,努力工作获得成功,才更有成就感。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王妃世子妃都要待在家里啊。除了穆王妃身体虚弱难以外出,陈月升和陈正钧的母妃都是有自己的産业的。如果陈淮疆愿意支持他就好了,那他们肯定不会吵成这样。他也是很想和陈淮疆好好在一起的。
等过几日……等他们都冷静下来,再谈一谈吧。
裴宥山又重新沉浸在忙碌之中,没注意到身後的视线已经步步紧逼,离他越发的近了。
城西是容城城内最繁华的地方,但也不是所有营生都做得好的。近几日,这边有家铺子疑似被有钱的富商收购了。大张旗鼓地整修装潢,聘请夥计不说,那老板看上去极为年轻,又有几分单纯,夜晚还常常只有他一个人在。
说白了,就是没什麽心眼。
城西不仅是繁华的商区,更有许多流民,各个盯着来往的富商们。商区又靠近城门,人员混杂。
早已有乞丐盯上了这个铺子。他们之前见王族的贵人来过,还害怕这店是贵人的産业。但那人只来过一次,可见只是相识。
进店里,偷点钱,反正天黑,他们只是进去偷摸拿几枚钱,几块点心,没什麽吧?而且,而且他们是真的饿久了……
蠢蠢欲动的乞丐,在连续多日的蹲守後,终于决定行动了。
裴宥山终于把店里布置好,准备进里间收拾东西回家。现在天太晚,租车行已关门了,回去不安全。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讲究在店里睡一晚算了,却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进耗子了?
他走出去,看到蹲在地上的几道黑影时大惊失色:“谁!”
那些人也没想到裴宥山这麽快就出来了,也有些无措。裴宥山举起手中的灯盏,只见锁着的柜子被人撬开,地上散落着几枚银钱,橱柜里剩下没卖出去的糕点也被翻出来,残渣洒了一地。面黄肌瘦的乞丐蹲在地上,竟足有五六人。
所以,前些日子的奇怪视线,就是这些人?
裴宥山正打算把人赶走,手刚碰到藏在柜子後的木棍,不知是谁咬了咬牙,喊道:“被他看到了!他肯定会报官!”
他都没想到要报官啊!
那些人的目光已经落在裴宥山佩戴的环佩和华丽锦衣上。对他们来说,这些贵人一贯不把他们当人看。
肯定会把它们送到官府,到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这条烂命。
既然如此,不如干票大的。
裴宥山都不知道他们为什麽一个个露出敌视的目光,双眼血红地站起来,亮出手中的砖块和棍棒。明明他什麽都没做啊。
意识到不好,裴宥山转身想跑,但里间没有门通向外面,出去的路又被乞丐堵住。他只能试着劝道:“有话好好说……”
最先说话的那人已经举着板砖冲了过来,目标竟是他的头!
见这些人竟想要他的命,裴宥山也不说话了,拼命闪躲着往外跑。干瘦的乞丐却目标明确,不止想要他的命,还来抢他身上的荷包和玉佩。距离大门仅几步之遥,门口的乞丐先他一步,去将门重重关上。
但那人没有成功。
黑衣侍卫闯进来,轻松将乞丐制服在地。他们人数衆多,霎时间将小小的铺子挤得水泄不通。裴宥山被挤得绊倒在地,又被人抱了起来。
这些侍卫他见过,看衣服,是穆王配给陈淮疆的暗卫。
“有伤到吗?”陈淮疆轻轻拂去他手上蹭到的土。他衣袍都没穿好,紧紧裹着斗篷,显然是已经入睡,得到消息後匆忙赶来。裴宥山摇摇头,窝在他怀里没说话。
他没受伤,连皮都没被蹭破。但陈淮疆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心里的怒火还是抑制不住。
“拖出去打死。”他沉声道。
这时,裴宥山突然央求道:“别杀他们,他们应该是太饿了来找吃的……”
“裴宥山,你是蠢吗?”陈淮疆忍不住向他发脾气,怒道,“你没看到他们手中的物什?你差点就没命了,还替他们说话!饿就能抢劫?就能蓄谋杀人?”
裴宥山便不说话了。
“都捆起来,送到官府。”陈淮疆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胸口那股气怎麽也不顺。若不是他一直派人盯着伢伢的一举一动,今夜他怎麽及时赶来!
从阳川到容城,出了那麽多事,还不长记性,不提防陌生人!真以为身边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单纯吗?
他看着假装鸵鸟的裴宥山:“跟我回去,以後不许再随便跑出来,也不许再干这些买卖!你以後不要再和其他人来往,拐带的你心又野了!”
当初他就不该一时心软放伢伢出门。没有他的保护,在外面要遇到多少危险,可能死在外面他都不知道……这次回去,不论伢伢说什麽,他都不会再放人出雁雪阁一步了!
裴宥山自然不依,他才想着要陈淮疆说开,可看来他们没有沟通的馀地了。这次是他不小心,但也不能一棒子打死啊!
他挣脱开陈淮疆想跑开,又被抱回去。不知道陈淮疆从哪变出了一根带子,就要将他的手捆上。急的裴宥山连声喊:“我不回去!不许关我!放开,放开!”
他用力挣扎,居然真的躲开了。陈淮疆真要气笑了,不想和他回去,就能躲开,面对乞丐要是有这般力气,他也不会那麽着急了!
乞丐都已被暗卫带下去,两人僵持着,裴宥山防备地紧盯陈淮疆。突然,他呆住了。陈淮疆也是一愣,他怔怔地擡头,摸了摸自己的脑顶。
一大股鲜血,顺着陈淮疆的额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