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连忙要迎明显心不在焉的蔡放进宫。
缃羽之内已是草木皆兵,要逃去的人挤了一整条街,处处人仰马翻,街边的店铺十间有九间都关着,蔡放过了城门百步,突然又停下来,从首领腰间抽出剑,转头就走。
他举动既突兀又快,没人拦得住,首领“哎”了一声,一跺脚,只好又跟了回去。
蔡放明显已经入了魔,他拨开人群,哎呀呀的声音不绝于耳,衆多陌生的面孔在他视线里如水泡泡一般一会儿大一会儿小,挤在一块几近变形,五颜六色变幻不停。
“这谁啊——”
“拦什麽拦什麽,你谁啊?!”
……
蔡放一言不发,把住了挤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的肩膀,直接把他掰了过来,令对方面朝自己。
那人莫名其妙地觑着他:“你有病啊!”
“你要走?”蔡放问。
“不走难道等死?”那人嗤笑,别开他的手,一想就来气,便泄愤似的遂又朝着别人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缃羽压根就不是什麽好地方,不是你流血就是我流血的,争来争去没个定理,转年兴许草长莺飞,万马奔腾!也没我们立足的地方了。”
衆人虽没说出口,只看神情竟也都像是也这麽想的,纷纷点了点头。
钟夙又气又急:“你丶你们怎麽能这麽说!”
那人不屑的眼神从钟夙脸上飘过,把他气得够呛,眼看那人得了目光的鼓励,还没说够,正还要继续说,忽而话音一噎,整个人都僵住,衆人不知道发生了什麽,只见忽然那人嘴里溢出血沫,转而像块石板一样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露出其後拎着剑的蔡放,一溜鲜血从那剑刃上滑落下来。
“杀人了!!!”
不知谁点出了这一句话,便有守卫要来,首领挥了挥手令他们下去,周围一圈人同时向後一退,不约而同地离事故地远了些,全都吸了口冷气,被吓得惊着了,皆又惧又怕地望着这白面小少年。
首领呆怔怔的,也倒抽一口冷气——小二殿下才如此年纪,从来未曾听说有这麽心狠手辣的。
钟夙嘴唇慌张地一张一合:“殿下!”
他陪同蔡放这麽多年,怎会想到蔡放还有这一面,哪里还是需要他保护的人。
“我叫蔡放。”蔡放谁也不看,眼神焦点仿佛没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只冷冷地道,“传我的令下去,城门紧闭,只许进不许出,谁若要出,便是只能横着出去——杀无赦。”
闻讯而来的太子蔡致坐在两百步开外的马车上,听着蔡放的话,缓缓放下了车帘。
车边的亲信道:“二殿下此举冒失了些,太子殿下怎的不拦。”
“有甚可拦。”蔡致道,“不过如此而已,他独身前来,可见是姬家不管了。”
“这倒是在预料之中,只是如今……外头的消息传来,那应国与齐国只派了几千人来,杯水车薪,实在是过分,也不知薛将军能抵挡多久。”
“没事,父亲把有钱的几个大户都禁在宫里了,粮草还能再撑些时日。日前应齐二国的风向全变了,说,姬家的天下坐得实在太久,拖拖拉拉的不是办法,幸而现有个好机会,便这样也就罢了。”蔡致冷哼一声,阴影遮住了他的眉眼,冷得似是要结霜了,“就是炚国的使团去那边转了一圈开始,真是下三滥的一招,我从不知道那女人舌灿莲花到如此地步,真是小看了。从前三国好歹是唇亡齿寒,现在就都等着入关把姓姬的天下夺了,全当一把斧头把僵局斩了重新开局,谁还管咱们。北边的蛮子占不了多久只能重新回草原去,死的死亡的亡,他们想怎麽干都行,就等着让我们当柴火而已,让小放出口气也没什麽大不了的,这些人当年也是跑,这会子又是跑,那就都别跑了,早死晚死都是死,拖一个下水也没什麽。”
亲信低眉顺眼道:“只是没想到崔临那厮……开了城门又在门口自尽,简直是来讨债的。”
“他的尸首呢,还没找着?”
“听说有个白衣的游方术士摇着铃路过,他的尸骨便不见踪影了,实在寻不着。”
“狗-杂-种。”马车里传来蔡致难得一闻的骂声,又沉浸下去,仿佛在平稳情绪,片刻後又道,“你查了崔临吗?到底他是为了什麽,我们平白死他手上,好歹死也得死个明白。”
“实在查不出。”亲信道,“只是听说因他长相不错,有些人言语手脚上不干净。”
“若死这头上,我倒也认了。”蔡致说,地砸了一下手边的小几,冷道,“无妨,那就等死後再作清算吧!”
果不其然,半月後漆氿在若英关外大获全胜的时候,转头就听见缃羽陷落的消息,漆氿整了整袍襟,饮了一碗冷酒,眉宇间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知是可惜还是兔死狐悲,蓝典半晌後听见她道:“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蓝典低着头,又听漆氿问:“骊犀呢?到了吗?”
“已按照殿下的吩咐,在申国边境上陈兵未出,宁少傅也去了。”蓝典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