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你甘心麽?
天气渐凉,成日里阴沉沉,难得见一回太阳。
寿娘没有再来找过漆汩,也没有找过霜缟君与元璧,她好像人间蒸发了,而据说,漆氿一直留着郑非的命,囚禁在牢中。
霜缟君自拿到白玛瑙後就天天看不见影子,每每趁接送靳栊的时候问元璧,他一问三不知,也说不清楚。
东边传来消息,申国上将军百里阑病倒,新病旧伤加诸一体,很快就去世了,申王苏淄来吊唁时被莒韶一刀捅中心口,血溅灵堂,紧接着,莒韶就在百里飐的扶助下即位,申国王位再次回到莒家人手里。
据说莒韶曾经遣人回肜国四处探查一人,无功而返,不知道在找谁。
于是陈国戢玉逮住机会,与申国开战,并且打赢划走了三座城池。
又过了些时日,魏自回来了。
他回朝的那天是难得的晴天,驰马由远及近,仿佛看见弦桐城外仿佛站了好些人,魏自在城外勒马,利落地跳下来,只穿了一身简单朴素的武袍,右手裹着白布,还隐有血腥气。
“魏兄!!”卞云眼含热泪,冲上前来把魏自狠狠地勒进怀里,“终于回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回来了。”魏自说,嗅到属于弦桐的气味,他拍拍卞云的肩膀,继而将目光挪到静静站在旁边丶穿着文武袖的靳樨,皮笑肉不笑地直视靳樨的眼睛,说,“别来无恙,骊侯倒是一切如旧。”
上一次相见还是在灵乌渡互相搏杀,恍如隔世。
魏自的语气听着似乎有些不大对,乐玄内心微微一动,幸好靳樨对魏自的挑衅视而不见,心平气和地称呼了一句:“魏将军。”
“劳你来接我。”魏自带着些嘲讽的说,“是我的荣幸。”
靳樨道:“既是同朝,有什麽所谓。”
“魏兄还朝。”乐玄赶紧出来打圆场,示意魏自,“看那儿!”
魏自慢腾腾地扭头,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宫里的马车。
乐玄笑着轻轻催促道:“还不快去拜见殿下。”
魏自没料到漆氿竟会亲自来接,一踌躇,右手伤处还未好,隐隐作痛,还带着微微的痒意,他在西亳剁指後发了一场高烧,险些死在那里。
这时卞云才发现魏自的手,大惊失色:“魏兄!你的手怎麽了?!”
“没什麽。”魏自淡淡地说,撂下他们,迈步向马车走去,卞云张大嘴,终于後知後觉地想起天子会轻易地放魏自还乡的原因了,秋风袅袅,他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有一滴猩红浓烈的鲜血从魏自右手裹着的白布里坠落,啪地一下,融进弦桐的土里。
“魏将军。”蓝典拱手,退後半步。
魏自单膝跪下,低着头:“殿下安好。”
“回来了就好。”马车里传来漆氿平静的声线,“魏卿依旧是我的将军。”
魏自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谢殿下。”
这天後,天气终于不可控制地凉了下去,空气里吹来的都是寒霜,魏自照旧还是朝里的将军,他开始尝试着用左手举剑。
左手如此笨重,他站在萧瑟的院落之中,盯着自己的左手,半晌忽然将剑柄转向右手,仅剩的两根手指根本没办法握紧沉甸甸的佩剑,魏自勉力支撑了一会儿,摇摇晃晃,终于哐当一声,配剑掉在地上。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就是在这个庭院,他第一次抓起这把剑,他花了好多年,才能够随心所欲地掌控这把剑,然而一切依然化作乌有,魏自笑了笑,笑容复杂得他自己也弄不懂其中的含义了。
忽地,院墙上突然现出一个人影,和着秋风,说:“魏将军。”
“谁?!”魏自擡起头,和来人的眼睛对上,他一愣,“……是你?”
转天,卞云一大早便直奔魏府来,他惦记着魏自的伤势,总是经常来,又时不时的喂招与魏自。
然而魏府的管事却道:“将军还没醒。”
“什麽?”卞云大为惊异,“他平日里不是起得比鸡还早麽?”
管事摇头作不知,卞云略想了想,也不见外地说:“没事,我去他房里叫人,你自去忙吧。”
卞云来得勤,管事也习惯了,应声“好”。
卞云径直往魏自的卧房里去,风风火火地推门而入:“魏兄!魏兄!太阳打西边起了,你居然还会睡懒觉?”
然而他看见魏自披着外袍,有些发愣地坐在床边,屋内萦绕着一种忧伤而低沉的氛围,自成一体,仿佛卞云的闯入毁坏了魏自的安全心绪,他暂不明白,但本能地停住脚步,在外间,愣愣地开口:“你醒了?”
魏自仿佛这才辨认出他是谁,勉强地扯了下嘴角,他们俩一同长大,一同练武,这些日子魏自低迷不振的模样,卞云从未见过。
罪魁祸首是谁?
卞云不会怪漆氿,毕竟那是长公主,是王室的人。
他怪天子?可是天子又不在这里,天子也不会永远是天子。也许不要多久,或许百年之内吧,姬家就会从这片大地上消失殆尽,徒留史书与传说。
还是怪那两个人,怪靳樨和漆汩,还是怪乐玄,还是怪朱照丶蓝典,怪文丹……好多人,怪不过来。
魏自忽然道:“阿云。”
卞云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阿云,我们听命于瞳殿下,是因为什麽?”魏自轻声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