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立刻空寂下来,远处也没有什麽声响,安静得像世界被施下了噤声咒。
院内有一株巨大的银杏树,不知长了几多年,未到叶片发黄的季节,还算郁郁葱葱,在地面投下蓬松干爽的树影。
琥珀早已迫不及待地要去四处巡视,在漆汩臂弯里做足了准备,漆汩只得告饶放下它,琥珀才下地便跑了个没影,倒像这本就是它的地方似的。
漆汩盯着它一溜烟的影子,却对靳樨叹道:“你半分面子也没给。”
靳樨负手站在他身侧,不客气地道:“都这样了,还要什麽面子。”
说毕,他走上台阶,砰地一下推开寝屋的门——尽管已经提前收拾过,但屋内仍然还是家徒四壁的模样,有桌有案,屏风後的塌上有干净的被褥,箱笼内也有干净的衣裳。
漆汩走来走去,道:“已经很好了。”
靳樨问:“一会儿你要去吗?”
漆汩摇摇头,道:“还是算了。”
“天子应当不会日日都在东殿用膳,之後不一定会碰得到。”靳樨安慰,“我给你把饭带回来。”
没人在,漆汩把面具摘下来放在一边,在席上坐下,露出脸,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你是不是没打算告诉天子你的身份。”靳樨坐在他身边,问。
漆汩把双膝并拢,双臂折叠放在膝盖上,又将下巴挨了上去,有些出神。
靳樨并不催他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半晌,漆汩嗅着殿宇半腐朽的味道开口道:“我当日去求先帝——我知道没有用,也来不及,但是我没有其他的办法,表哥那时也没有办法,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借我马,送我去缃羽。”
漆汩顿住,低头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道:“我现在想,我兴许是有丶有一点……”
有一点恨。
他没说出来,少顷靳樨伸手,轻柔地揉了揉漆汩的鬓角和耳朵。
快近酉时时靳樨出门赴宴,一个时辰後才拎着食盒回来。
回来时寝屋鸦雀无声,树影歪斜,似要融化在逐渐升上来的暮色之中。
靳樨放轻了脚步,悄悄推开门。
还未进门,先看见屋舍深处有一片衣角露出屏风之外,影子印在屏风上,朦朦胧胧,靳樨把食盒轻放在案上,踅过屏风。
琥珀不在,漆汩背对着他躺在塌上,似乎睡得正香,乌发散下,衣衫乱七八地纠葛在一起。
一切看起来静谧而安宁。
原本在床沿两步开外站定的靳樨不知察觉到什麽,忽然眉间一皱,一步便跨去床边,明明焦急,但力度却又万分轻柔地把漆汩搂起来。
果然状态不对,漆汩不是在睡觉。
——漆汩的身躯软绵绵的,虽闭着眼睛,但一脸惊惧不安,眉目紧簇,似是噩梦缠身,满额冷汗,鼻息发烫。
靳樨呼吸一滞,漆汩竟是发热了!
“殿下?”靳樨轻轻拍打漆汩後背,“殿下?殿下?”
漆汩软软地靠在靳樨的胸膛,神智不清,毫无反应,浑身既滚烫,又冰冷。
怎麽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发烧?
明明方才还是好好的。
靳樨蹙眉沉思,果断地摘下床边的斗篷将漆汩囫囵裹住,又给他扣上面具,抄住膝弯一把抱起,一阵风似的夺门而出,跑了没两步便心焦如焚地直接使轻功蹿上了屋顶,身影快得无法用视线捕捉,然而走过之地瓦片稳稳当当,连晃也未晃一下。
好好走在宫道之中的褚飞忽然皱眉回头。
旁边的禁卫请示:“将军,怎麽?”
褚飞问:“是不是刚有人飞过去了?”
禁卫道:“并不曾看见。”
褚飞摇摇头:“许是我眼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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