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丶大火丶牌位丶秋天的暴雨丶焦黑跪坐的尸体……
靳莽登时天旋地转,双腿疼痛得就像有人在用斧头砍丶在用石舂砸,疼得他冷汗瀑身。据先肜王密章转述,他与先庸王祭闻冲进去时,栾响已没了呼吸,而央夫人却还有一丝意识,她留下的遗言是:“神明……”
神明什麽呢?
“你还不明白央夫人为什麽选择了肜吗?侯爷?”郑非唇边泛起轻微的笑意,仿若世外之人,“肜是唯一埋藏着两把神兵的国度。”
靳莽浑身冰凉,听见郑非说:“神兵……他们觉得神兵须得血祭。”
永姑娘伸腿,踢翻了一个胖乎乎的山匪尸体,看似是头头,他死相干净,唯有喉咙一个血洞,被踢翻後仰躺朝天,脸上还有一抹笑,手上还抓着一把银湛湛的剑鞘,泡在干涸的血泊之中。
改换了山匪装束但靳莽认得他,这是风知手下的副将。
滑青有点儿不敢置信:“这……这就是神兵的剑鞘?”
郑非带着笑歪歪头,带点狡黠:“或许?”
山风钻过山涧,发出咝咝的抽气声,靳莽深吸一口气,没有问任何人的意见,撑着他那双残腿就扶着尖锐的石“笋”往下走,闹腾了这麽久,东方已然露出一丝鱼肚白,像一道发白的长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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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肜王丶鹿後及其车架回宫。
过午,百里飐带着莒韶归国,在城门遇到了送行的靳樨与漆汩,莒韶愁眉不展地掀开帘子,眼下乌青,漆汩笑着说:“要回家了干嘛不高兴,祝你一帆风顺。”
“谢谢。”莒韶盯着漆汩的笑脸,挤出笑容,“听说陛下要醒来了,没缘一见。”
“不见才好。”漆汩说,忽然问,“你以前有想过去什麽地方吗?”
莒韶:“啊?”
“就是,想去什麽地方看看。”漆汩道,“就像我,我一直想去看看大海。”
“嗯……也有的。”莒韶认真地想了想,“想去沙漠看看,听说那里一望无际,尸体千年不腐。一定很壮观的,沙子的大海。”
漆汩顿了一会,道:“神明在上,会保佑你的。”
“那麽……”莒韶犹豫片刻,轻轻问道,“他呢?”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吴定,漆汩不忍告诉他吴定要去干什麽,少顷斟酌道:“他要得偿所愿了。”
“是吗?也好。”莒韶摇摇头,道,“大君子。”
靳樨和百里飐两个就都抱着双臂看漆汩和莒韶闲聊,听见莒韶叫他,靳樨于是走上前去,没出声,就这麽看着莒韶,莒韶道:“我有个猜测,一直未得验证,所以不方便说。如今既要走了,再见遥遥无期,我便大胆……”
靳樨道:“嗯?”
“关于栾响。”莒韶一边沉思一边说,“当日他游历至申国时,我随父亲去见他,欲拜他为师,他看了我一眼,说我生来弱小,不能为王,拒绝了我。後来他走了,说实话,总觉得,他不像会为庸王效命。”
靳樨微微皱眉:“有何凭证?”
“没有。”莒韶摊开手掌,“这就是我的直觉,不知道怎麽说,但确实就是这样。大君子就当个笑话听吧。百里将军——”
百里飐“哎”一声,莒韶礼貌地向靳樨及漆汩点点下巴,道:“那麽我就走了,大君子,阿七,後会有期。”
“後会有期。”漆汩说。
百里飐跨上马,莒韶放下帘子,轻轻吁了一口气,忽然听见靳樨在外头说:“太子殿下,神明在上。”
莒韶嗯了一声,也不知道靳樨有没有听见。
百里飐带着申太子莒韶走上归国的路,渐渐的,谈话声丶脚步声丶吆喝声都脱离耳际,出绎丹之後,莒韶仍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回头看去,绎丹是肜古都,是他徘徊数年依旧陌生的地方,也是……吴定的故乡。
他看见城门处有一条瘦长的黑影,转瞬即逝。
也许只是幻觉吧,莒韶想,在心底悄悄说了一句“再见”。
百里飐策马,银红的武袍像一捧热烈的篝火,在响亮的马鼻响中高声而意气风发道:“殿下,回家了。”
向东边去,向日出的方向去。
往出生之地与埋骨之地去。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存稿用完辽早知道应该存到20w再开没想到玩游戏太入迷手速慢这麽快就用完了哈哈我看能不能写快点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