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若我要去绎丹——”
翌日再起,漆汩发觉路上遇到的人都已把他当作大君子的门客看待。
看来靳樨早已打定主意叫他做门客,漆汩稀里糊涂地就上了侯府的船,这下反倒不好立刻下去,他抱着琥珀围观两只蚂蚱打架,冷不防叹气,心想你们俩虫子还打什麽打,等天气凉下来还不是要一起被冻死。
不一会儿夏山匆匆赶来,朝他一揖:“阿七大人,大君子叫我传话,说王都的信使来了。”
漆汩收回眼神,问:“说了什麽?”
夏山摇摇头,把一张写满字的绢帛给了他。
是府里的记事。
夏山又递来一张竹片,说:“大人,这是大君子出门时留给您的。”
漆汩一同拈在手里未急着看,顺嘴问道:“夏管事识字麽?”
“只认得简单的与数字。”夏山道,拱手道,“我先下去了。”
漆汩点点头,低头看记事。
绎丹的信使声势浩大地只传来一个消息,却十分重要:
太子暴毙,二王子密懋被册为嗣君,昭告全国。
漆汩已从靳樨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并不再震惊,只是想到新太子若对新柳动手,也便意味着王室的刀尖或许有一天也会悬在沙鹿的头顶之上。
靳家也不能一直这样偷闲下去。
沈焦。葵。
漆汩又回想起昨夜靳樨的话。
靳樨说肜王重病在床,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病症,肜王在短短一月间便白了头,如一颗砍倒的大树般很快腐朽下去,他很难起身,终日虚弱,不能见风,任何一点着凉都会让他高热几日,无力处理任何事宜。
大巫灵蒿曾有所诊断,猜测正是与靳莽一同在西边征战时染上的。
也就是……葵。
“所有葵王室成员出生时都会由巫官调配佩玉,那佩玉中有蛊,可解族中一切毒,可惜当年成员俱灭,是而陛下也只能等死。”靳樨擡眼,似在观察漆汩的神情,而後终于下定决心,说了出来,“李淼在沈焦的身上,找到了这块玉。”
手指不停颤抖,漆汩久久说不出话来,一时竟险些喘不上气。
“他……你们早就知道他的身份。”漆汩的心跳几乎能撕碎他的胸膛。
靳樨没有否认,他道:“如果他不自己来宗祠的话,便可相安无事。”
靳樨的语气流露出不忍和叹息。
“我……我想……”漆汩说,“再去看看他。”
靳樨说:“好。”
“明日我来找你。”少顷他有所犹豫,终道,“若我要去绎丹,你去吗?”
漆汩猛地擡头,忽然意识到靳家必得去王都走一趟了,拜见新太子倒是其次,交代沈焦这件事才是重中之重。
“什麽时候?”漆汩问。
“九月初十。”靳樨答,没有立即就要他的答案。
打架的蚂蚱一死一残,结束了战斗。
漆汩闭上眼,沈焦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他眼前,含笑,仿佛还是那天。
事发後,那总是缠绕着沈焦的忧愁和悲伤丶沈焦久别人世般的萧索与孤独,都有了答案。
兴许沈焦早就想好了这个结局,只是他眼瞎,没有发现。
漆汩又看向那支竹片,字迹与记事不同,写着:卷册皆可读。
署名一个“樨”字。
应当是靳樨亲笔,字挺好看的,就是那个“樨”字写得有点儿怪。
漆汩把竹片收好,抱着琥珀站起身来,溜达着钻进了靳樨的书房。
他首先想知道这五年内发生了什麽,靳樨桌上正好有整理好的,就放在案桌上,免了他许多功夫。
正如靡明所说,在扶王室覆灭的三个月後,蔡疾就得到了天子的赐爵。
那年冬天,景天子薨,太子姬焰即位,是为夷天子。
在肜国,也是在蔡疾获爵的这一年,靳家退回沙鹿。
现肜王即位已有七年,如今卧病在床,太子忌本摄政日久,宫中还有位鹿後,是远嫁而来的姜国公主。
漆汩想,这天下你打我丶我打你,总也没有尽头。
小国依附大国,大国彼此周旋,一面防备着外敌来袭,一面也想着要扩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