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倏地一静。
侍女俱都望向戚闻渊。
珈宁将手中的叶子牌往矮几上一扔,却不看他,只道:“还知道回来呢。”
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带了些莫名其妙的酸味。
实在是奇怪得很。
便改口道:“世子今夜可还要回水华居?”
戚闻渊正色道:“我方才在廊下听着夫人声音中已无哑意,应是身子已好全了。”
“所以?”
戚闻渊道:“夫人身子既是好了,我自是宿在熏风院。”
方才在廊下吹了好一阵风,他那日冲动后的不自在,应是已经散了。
珈宁总算是回过头来,与戚闻渊四目相对。
却见她眼珠一转,从案几上的瓷罐中取出一块梨脯,一把塞入戚闻渊嘴中:
“不许嫌我手不干净。”
如今已是将近四月,这两日又都是晴天,燕京城中已经暖和了起来。
珈宁的指尖温温热热的,掠过戚闻渊上唇的时候,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蝶。
珈宁见着戚闻渊的呆愣样,心中一喜。
他让她想不明白,那她便也以牙还牙!
只可惜她没那么豁得出去,不过是塞了一块梨脯,便觉得自己有些手脚僵硬。
坏了,怎么又是自己难受了呢?!
甜味在戚闻渊口中化开。
梨的清甜、蜜的香甜、糖的甘甜。
以及珈宁指间,温热的、好似醪醴的甜。
并不腻人,反而惹得戚闻渊飘飘然好似踏足云端。
方才被廊下的风吹散的那些不自在,又重新汇聚起来,像一串沉甸甸的锁链,将戚闻渊的四肢牢牢捆住。
他想要挣脱,却已然失了力气。
终是呆愣在原地,左手悬在珈宁盈盈一握的腰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且又不敢直视珈宁春桃似的脸颊,只得将目光落向了那方她坐过的绣墩。
绣墩上有一簇并蒂荷花。
只是花梗的地方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勾过,竟是冒了一截短短的线头出来。
绒绒的线,在他心口轻悠悠地挠了一下。
一室寂静。
侍女们俱都低着头,不敢多看、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珈宁则是侧过身去,以指为梳,轻轻捋着自己的鬓发,发间的花露香顺着手指流到她的鼻尖。
过了许久,戚闻渊终于开口:“很甜。”
也不知是在说梨脯还是什么旁的东西。
“比你那日买来的甜。”珈宁低头摩挲着自己发烫的指尖,瓮声瓮气道。
指腹的嫣红与指甲上蔻丹染就的水红一并映着屋内暖黄的灯光,像是夕照之下粼粼的湖面。
戚闻渊伸手想要去够矮几上的茶杯,却又想起那应是珈宁喝过的,只得忍着口中的粘腻劲答道:“是我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