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被父亲带入宫中贺先帝寿辰。先帝初次见他就十分喜爱,赏他入座高台。
莺歌燕舞,丝竹绕梁。他撑着下巴,百般无聊地望着他人举杯推盏,相互奉承。
宫宴是个大型的演戏场合,人人带着面具,形形色色的,说着绕圈子的话,一点乐子都没有。他觉得无趣,随便向先帝说了个理由,溜出了宴会。
先帝寿辰,大部分的人都去了,剩下的地方就显得格外安静。孙珩行第一次入宫,看哪都是新奇,带着书童到处转悠,就这么转悠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
正是冷云殿。
孙珩行方才瞧多了宫殿的华丽辉煌,这会儿看见个陈设破旧的宫殿,生进去一探究竟的好奇心思。
前门被锁着,二人转了一圈,才发现一扇小门。推开门,殿内里头不似孙珩行想的那般脏败不堪。
这座宫殿的环境干干净净,砖缝的杂草也被除个精光。远处搭起几个竹制的晾衣架,上头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被套和衣裳。
看样子是有人生活在这里。
淡淡的皂角混合阳光的味道飘入鼻腔,是暖和的,温馨的。
孙珩行闻着味道,忽然想见见这座宫殿的主人。
他带着书童一路走走晃晃,走到后院时,突然听见一阵吵杂声。
稚嫩的童声不停地求饶着,求什么他听的不太真切,因为还有其他人的怒声盖过了求饶者的声音。
孙珩行的脚步一缓。按理说,宫内有上位者训斥下头的人是惯有的现象,无论对错与否,宫外的人都不应该去插手宫里头的事。孙父带他入宫前也曾嘱咐过他,不要多管闲事。
可那个孩子的声音太过可怜。年少的孙珩行还没有修炼到铁石心肠,冷血无情的地步。小孩天生的怜悯和同情被凄凉的哭声所打动。
在原地纠结了几秒,理性和感性天人交战几番后,感性占据上风。
孙珩行去了。赶到的时候,正瞧见一个宫婢指使着瘸腿太监对李幼施以水刑。
瘸腿太监一手折过李幼的双臂,一手锢住他的后脑勺就要往水里按。
水刑最大的特点是让一个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反反复复感受濒死的窒息感。
一个成年人都熬不住这种酷刑,更何况小孩子。
孙珩行当场就怒了,上前踹开那个瘸腿太监,将李幼从水中拉出来。
那两人平常最爱以折磨李幼为乐,刚才正玩的起劲,忽然被人推倒在地,打断了他们的乐趣,顿时就不快了。
他们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要摆架子,却见救李幼的人衣着和气质都不凡,这才不敢造次。
宫女和太监点头哈腰地候在一边,孙珩行问:“他是什么人?你们刚才又在做什么?”
瘸腿太监见孙珩行不识李幼,就大着胆子谎称道:“他是一个新来的小太监。方才冲撞了贵人,奴才们才训诫他的。”
一旁的宫婢附和道:“对对对,是这样的。”
孙珩行清楚宫里的人拜高踩低的德性。见他不认识人,就敢来蒙他。
两指搓着李幼身上的衣料,他冷笑道:“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一个太监还能穿绫罗金丝制成的衣裳。若再不说实话,回头我向陛下禀报此事,你们可就要人头落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