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大明律》,凡用匿名文书举报人犯罪的,将受到绞刑的处罚,而收到匿名举报信者,应该立即销毁,否则会受到杖八十的处罚,若是匿名举报信送入官府,收信者也会受到杖一百的处罚。
最主要的是,被举报人不会受到一丁点的牵连。
这一规定主要是为了杜绝奸邪,因为匿名举报者会使他人陷入刑罚,自己却免于牵连。上位者认为如此做事,其心阴恶可诛,理应处死,而不好的影响却是会堵住悠悠之口,让不平之事不能得到申冤。
所以只能权衡利弊了。
权衡利弊……
这四个字本不该是正直之士所考虑的,他的授业恩师赵夫子一直跟他说:“君子者,权重者不媚之,势盛者不附之;倾城者不奉之,貌恶者不讳之;强者不畏之,弱者不欺之;从善者友之,好恶者弃之;长则尊之,幼则庇之。”(1)
他以前疏朗旷达,只是将全部心思放在读书上,虽做好了宦海沉浮的准备,却没想到选择来得这麽快,如扑面打来的浪花,突如其来一般。
这时,银铃般的笑声从远处传来,徐芃敏一身鹅黄的马面裙,裙子上缀着灯笼纹图案,显得既流光溢彩又端庄华丽。
她正在和吉祥说话,粉唇一张一翕的,眼眸生动而英气,穿过小桥流水的画廊,来到了书房。
汪常青起身相迎,徐芃敏忙挽住他的手臂,笑着说:“相公,今日忙吗?”
汪常青也回以微笑道:“还好。”
他看到她额头有些汗,便拿起帕子给她擦了擦,说:“今日还开心麽?”
“当然,早上去和婆婆说了好一会儿话,婆婆还说我是她的开心果,专门逗她开心的!下午呢,去和朋友们骑马,只是她们都是初学,所以不太熟练,我便骑得慢了点,为了等她们。不过後来她们就骑得很快了,我还和她们比赛了呢。”
“你赢了吗?”
“那是当然,论骑术,这顺天府的女子中我就算不是第一,也是第二了!”徐芃敏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神情颇为自得。
“敏敏,你开心就好。”汪常青很喜欢她这天真烂漫的样子,伸手将她的碎发别在脑後,又问她:“忙活了一天,饿了吗?”
徐芃敏摸摸肚皮:“本来不觉得饿,你一说倒觉得有些饿了呢,我们要不吃饭吧?”
“好,我这就让小厮们上菜。”汪常青温润道。
徐芃敏挽着汪常青一同到厅堂,席间,汪常青问徐芃敏:“敏敏,若是我因为仗义执言而牵连上祸事,你会怪我吗?”
徐芃敏擡头:“怎麽这麽问?”眸子似乎有些惊讶。
汪常青:“没什麽,只是随便问问。总觉得做官就像行船,大风大浪总是令人猝不及防。今天读书,又看到了名士解缙的故事,有些感慨罢了。”
徐芃敏:“你说的可是主修《永乐大典》的解缙?我只听说过这本奇书,却不太了解这主修人的故事呢。”
汪常青点头道:“洪武年间,解缙中了进士,还在永乐朝时有‘大明第一才子’的美名,後来他主修了《永乐大典》,甚至成为了内阁首辅,一时风光无两。可是结局呢,却是因为“无人臣礼”的罪名被拷打,最後竟被锦衣卫灌醉後埋入雪中而亡。可怜一代名士,就这样落寞地死去,他的妻子丶儿女丶宗族都被流放到了边疆……”
徐芃敏静静地听着他的话,适时地点点头。
“我一直都在想,解缙如果知道自己最後的结局是那样,当初还会选择入朝为官吗?哪怕只是当一介乡野村夫,一家人平平淡淡地生活一辈子,都比後来如此惨烈的结局要好吧。”
汪常青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可是,解缙已经死了,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徐芃敏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道:“相公,何必如此悲观呢?我们都不是神仙,更不能预知未来,只要过好当下,无愧于心就好了。我的父亲经常跟我说,做人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只要你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不用害怕这些未知的命运。我不知道我们最终的结局会如何,可我不後悔嫁给你为妻。无论如何,风风雨雨,我都会陪你一起走下去。”
汪常青心下感动,看着妻子的眸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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