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看在她是女子的份上,一直没对她动粗,谁料她骨头比谁都硬,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坚决不答应替他伪造传位遗诏。
既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于是,在长安纷乱激涌的漩涡中,又多了个石子。
——宫中的书待诏原是女扮男装,期瞒了先帝才得以入朝为官。大皇子将其揭穿后,已让刑部把人关进了大牢,只待问斩。
诚然,这样的事放在平时,定会引起不小的讨论。但现在,不等这颗石子掀起波澜,就已被“大皇子何时称帝登基、五公主和亲能否顺利、北边战事如何”等消息给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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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适对自己女扮男装的事供认不讳,因此并未受太重的刑罚。
就是一直待在黑暗里,她有些冷,也有些怕。总是不受控地想起小时候,父亲把她关在漆黑的房间里拿鞭子打她的场景。有时候是因她学武学得慢,一边打一边骂她蠢货、废物;有时候是因父亲在外不顺,受了气,需打她发泄,抒心中郁结。
但那时,娘亲还在。她虽疼,却不会怕,因为娘亲会一直陪着她,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唱歌。
然后,她就会很安心很安心地睡着。同样是黑,但入眠时的暗,却是宁静且引人沉醉的。
只是,她好像做了个梦。
梦里,翰林院的同僚们过来看她,刘掌院抹着胡子上沾着的眼泪,说无论她是男是女,永远都是大家心中最好的书待诏。
她还看到宣凝郡主撇着小嘴,泪流满面,抽泣着说出破碎的字句。
“我……我还等着你从扬州回来,再教我制其它样式的纸呢……你怎么、怎么就……呜呜呜我舍不得你,可是爹爹也救不下你……该怎么办、怎么办呀……”
她记得,自己应是笑着看向每一个人的,还很用力地朝他们挥了手,说“很抱歉,骗了大家……但能认识你们,真得很开心。”
然后,又过了很久。
她似乎听到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牢中沉闷又压抑的静。
她迷迷糊糊地抬眸,透过牢门的栏杆,最先看到飘曳的衣角。
视线向上,是腰间悬着的妃色香袋,随着来人变缓却凌乱的脚下步伐,微微晃动。
最后,静止。
站定。
但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头痛得厉害。昏昏沉沉的感觉,像是在无垠的黑暗中沉浮下坠。
最后的那点意识,她好像听见自己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这一次,我在你的梦里,没有哭。”
离别
江岑许一身黑色夜行衣,拿着从萧乘风那儿借的令牌,以萧侯世子手下小将军的名义走了进来。
打点好的守卫将钥匙递给他,江岑许径直奔向尽头那间牢房。
吱嘎一声,牢门被打开,视线再无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