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在庄园西北角一座高楼的顶层,越走近越能感到其间热闹的氛围。 一进电梯孟绪初就强迫江骞把自己放了下来,对着光滑的镜面整理领口与衣袖。 他身上是一件款式很简约的白衬衫,胸口别了一枚淡红色宝石胸针,显得正式一些。 衬衫面料柔软,穿在身上很舒服,但就是因为太软,被江骞抱了一会儿腰上就出现一圈皱褶。 孟绪初用力捋了两遍没捋平整,抬起头没好气地看着江骞。 江骞对上他的眼睛,自知理亏地笑了笑,主动请缨帮他整理:“我来我来。” 他环住孟绪初的腰,手掌贴着衬衫褶皱的部位,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捋着。 孟绪初对于正式场合中自己出现的形象很有要求,一开始还全神贯注盯着衣服,后来渐渐感到不对劲。 大概是江骞这人技术太差,他的衬衣并没有因为这种处理变平整哪怕一丁点,反而有被越揉越皱的趋势。 而对方的体温传过来,单薄的面料聊胜于无,就像是江骞在揉搓他腰上的皮肤。 这个念头一出,孟绪初头顶差点冒烟,想动才发现江骞另一只手早就牢牢锢着他侧腰,半点都逃不出去。 孟绪初深深吸了口气,抓住江骞的手背,迫使江骞停下动作。 “怎么了?”江骞问他,说话时眼眸居然清澈无比。 “??” 他还好意思装单纯? 孟绪初更加恼羞成怒,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别装了,自己在干什么心里没数吗?” 江骞戏谑地看了他两秒,而后笑了笑,张嘴就乱说:“衣服不行,下回换件更好的。” “你” 叮! 电梯门打开,把孟绪初后半句骂人的话堵了回去。 江骞揽住他,附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搂着你,帮你挡住不就行了?挡住别人就看不见你衣衫不整了。” “……?” 孟绪初被他惊世骇俗的思考能力惊呆了,张着嘴半天没能说出话,又被他半退半抱地搂着走出去。 宴会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整个空间都是蓝色的,光晕闪动下,地面、墙壁、窗帘,甚至空气都仿佛浸润着亮晶晶的光。 舒缓的乐声缓缓流淌,人们杯盏相碰低低交流着。 孟绪初的瞳孔都被染成蓝色,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以为自己来到了迪斯尼的冰雪王国。 他看了眼江骞,欲言又止:“你们这吃饭都这么有仪式感吗?” 其实是很浮夸,但孟绪初出于涵养说得相当委婉。 委婉的尽头就是江骞听不懂,反而高兴地问他:“你也觉得很好看对吗?” “……”孟绪初舔了舔嘴唇:“好看是好看” 江骞自信一笑:“你喜欢就好。” “…………?” 他什么时候说喜欢了? 孟绪初震惊地看着江骞,不对劲,他皱起眉头,很不对劲。 江骞今天状态实在太高了,就好像……孟绪初暗暗琢磨他的心思,就好像偷偷做了一件相当满意的事,很想求夸奖,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暂时隐瞒。 话到嘴边不能说,憋疯了之后,才会在孟绪初面前像一只发|情的狗一样。 那有什么事是想说不能说,并且只要稍稍想一想公开之后对方的反应就会觉得兴奋的事呢? 当然就是惊喜。 孟绪初心里一跳。 江骞想给他惊喜?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江骞,果然他整个人兴致都相当高昂,和平常的状态截然不同。 真就是……半点都藏不住啊。 孟绪初默默叹了口气,开始思考要怎么装作没有发现。 他肋骨没长好,走路时不敢有大动作,速度也很慢,等江骞带着他迈入灯光下时,现场早已安静了下来,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正式介绍一下,”江骞指着前面几个人对孟绪初说:“这是科特、埃拉、克丽丝,他们你应该都见过了。” 孟绪初点点头,伸出手:“你们好。” 像等待已久一般,几人立刻争先恐后凑过来。 科特凭借强健的体格脱颖而出,一把握住孟绪初的手,偏头一理布满发胶钢丝一般的头发,歪嘴一笑:“嗨,小可爱,我叫科特,和赛恩斯一起长大。” 他撸起袖子辗转秀起肱二头肌:“如你所见,我比他黝黑,比他健美,比他肌肉发达,比他风趣幽默。如果有天他对你不好了,我不介意” “咳!” 江骞重重一咳,目光若有若无锁在科特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写着“我不介意先把你扔去非洲喂鳄鱼”。 科特在这种能从人身上刮下一层皮一般的视线中,嘴角抽搐着收起了笑,两手一拍:“开个玩笑,哈哈,开个玩笑,谁都知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孟绪初不出所料从另外两位女士的脸上,看到了“还以为你有多能耐”的白眼,低下头抿着唇忍笑。 除了他们三位还有很多人,江骞没有一一介绍,只大致问候了一下。 众人落在孟绪初身上的视线仍然充满探究和好奇,但孟绪初早就习惯了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甚至这里吃饭的长桌还和他们公司的会议桌很像。 无非就是换了个颜色,铺了层布,又堆了很多蜡烛和花朵。 孟绪初霎时产生一种无比熟悉的错觉,见大家都站着,下意识抬手:“好了,都坐吧。”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 这又不是在公司…… 底下鸦雀无声,众人都好奇地盯着他,似乎对他散发出的不符合外貌的领导气质格外感兴趣。 孟绪初独自尴尬了一秒钟,而后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对四面八方都笑了笑。 众人接收到正确的信号,这才纷纷欢快落座。 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孟绪初悄悄松了口气。 乐声复又响起,不多时,江骞凑到孟绪初耳边,语带戏谑:“想开会了吗孟总?” 孟绪初捏着勺子正要喝汤,闻言先不紧不慢咽了下去,才抬头盯着江骞:“你是想死了吗?” 江骞笑得更开心了。 一顿饭的前半段吃得还算其乐融融,科特他们跟孟绪初说了不少有趣的事。 孟绪初撑着脑袋听着,偶尔被逗笑,也没觉得累。 直到某一个瞬间画风突变。 流淌着高冷的冰蓝色灯光的现场突然变红,舒缓的钢琴曲变为激昂热烈的异域歌舞。 一群扭着脖子的舞者涌进来时,孟绪初目瞪口呆。 他拍了拍江骞的胳膊,震撼道:“你们这吃饭还上歌舞?” 江骞也是一副没料到的表情,双眼睁大,其震撼程度不比孟绪初少。 对面三个人开始推搡,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低声吵闹着 “怎么是这个,不是说好了我的先上吗?!” “你那个太俗气了,第一个节目肯定得是最有文化气息的啊!” “都太难看了,只有我的还算比较精彩,但我的得压轴……” 孟绪初看到江骞不可置信地瞪着科特,眼中满是无声的质问。 而科特笑着冲他挤眉弄眼一番,仿佛在说“你的设计太过单调,我们一致同意帮助你增加些许趣味性,不用谢,哥们”。 江骞痛苦扶额。 很明显,关于惊喜,江骞有自己的设计,但他的朋友们出于好意帮他设计成了更大的惊吓。 江骞看上去快疯了,孟绪初都开始有些不忍心。 但紧接着更加炸裂的出现了一群模特身着寸缕,在暧昧的紫色彩光下,跳起了钢管舞。 火热得孟绪初差点没好意思看。 埃拉摇着酒瓶喝彩:“这才是派对该有的样子啊!” 显然这个节目出自她手,并且她自己相当满意。 孟绪初又瞟了眼江骞。 江骞气得直接猛灌一瓶伏特加,逃去阳台试图用夜风熄灭胸中的怒火。 孟绪初掩着唇低下头,不知道该不该笑。 最后是克丽丝的节目。 灯光变成诡异的暗红,提着几笼扑腾鸽子的魔术师到场,优雅鞠躬后把现场弄得鸽毛乱飞。 魔术很不精妙,却逗得全场人都发笑,孟绪初也想笑,但肋骨疼,只能弯腰捂着,忍得很辛苦。 最后的最后,魔术师却向他走近了。 他戴着夸张的面具,摘下帽子,随手拿起桌边的一只勺子,裹在白色手套下的手指跃动两下,金属餐具四周竟然就燃起了火苗。 这个魔术比变鸽子成熟一些,也有看头一些,孟绪初不由会心一笑。 下一秒,魔术师捏住火苗,拢在掌心,火苗绕着指尖轻盈跃动。 在孟绪初探究的注视下,哗地绽放成一团火焰,火光落尽,变成一朵玫瑰。 周围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尽了。 孟绪初眉心微动,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江骞的惊喜没有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