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净秋扫了殷殊连一眼,然後回了祁宁:“你说。”
“我是这麽想的,殷殊连他很多年没见识过这些了,终于能见了,那就干脆让他见识个厉害的,也算能弥补一点以前的遗憾,你说是不是?”
“到底是他想见识,还是你想?”
“我……们都想。”
施净秋又看了看这两人後说:“我本来准备了点厉害的东西要在除夕夜里放给你们看,既然你们已经买了个厉害的,那我这个就没必要拿出来了,省得被比下去。”
“什麽什麽什麽?”
一听了这话,祁宁连忙问了三遍。见施净秋一副不再想说下去的样子,他便语带讨好地说:“姨娘,我的亲姨娘诶,你的本事那麽大,怎麽可能会被比下去呢!你就按你原来想的,让我们这俩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好好见识一下吧,我可太想看了。殷殊连,你也是,对吧?”
“是,还请师傅也让我长一长见识。”
“行了,知道了。”施净秋一笑後答。
除夕家宴,三人约定好一人做两道菜。施净秋少见地要一展厨艺,就是这过程依然没让任何人看到。没人知道她执着于此的理由,她自己则是绝对不肯承认是为了脸面的。
这回她发挥不错,另两位也没出岔子,一顿简单的家宴,三人都吃了个饱足。
今夜,施净秋会陪两人守岁,饭後时辰还早,她便先回屋待了会儿。祁宁则拉上殷殊连去了自己的住处,准备大展拳脚。
之前就商量过了,祁宁要按照门神画上童子的模样给两人上妆。他是想把殷殊连画成女娃娃的样子,自己就画成男娃娃。可殷殊连硬是凭着他那张脸,令祁宁光靠胭脂水粉,花了好大劲也没能达成所愿,怎麽看都是一脸男相。
还好祁宁也没想一定要做成,最後是给殷殊连与自己画上了差不多的妆,再往他头上缀了点此行一并买回来的镂花,然後对着他的脸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
为了不让祁宁笑出眼泪弄花脸上的妆,殷殊连找来镜子摆到他面前,结果立竿见影。祁宁一见了镜中的自己,马上止住了笑,随即若无其事地与殷殊连出了门。
他们来到施净秋的房门前,敲了两声,然後等了片刻,就听到了她来开门的脚步声。门一开,她人当场就愣住了,手都没从门把上收回来,就这麽和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
“我差点就要把驱邪符拿出来了。”她终于说。
祁宁丝毫不介意她说的话,顶着大半张涂了胭脂而通红的脸,对她弯腰拱手,咧开嘴大笑着说:“祝姨娘,早日得道,飞升成仙!”
施净秋一脸不可思议地朝他额头弹了一指,说:“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怎麽听着那麽不像好话呢?”
他搓了搓额头说:“好话!怎麽不是好话呢!姨娘这种修道之人,可不都想着要早日飞升吗?”
笑着睨了他一眼後,施净秋又问殷殊连:“你想说什麽?”
殷殊连挺直腰板後,再郑重地弯下行礼说:“弟子在此祝愿师傅来年,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好,我收下了,愿你来年亦如是。”
说完了吉祥话,施净秋从袖中拿出两个绣着金线的锦囊,给了他们一人一个,交代了句晚些时候再来找她,就再次关上了房门。
门关上後,祁宁直接站在门外拆开了锦囊,往手上一倒,就看到一小个银元宝和一枚铜钱落入掌心。殷殊连也跟着打开了自己的锦囊,同样是收到了这两样东西。
他问祁宁:“师傅这麽做,是有什麽用意吗?”
祁宁笑答:“用意就是,祝我们两人年年有馀。”
听完他说的,殷殊连弯了嘴角,把银元宝和铜钱放回锦囊,仔细地收了起来。
回去洗掉了脸上的妆容,他们换上置办来的新衣,先在祁宁的屋里闲聊了好一阵,等到了时辰,就去把施净秋叫了出来,一同在院中放起了爆竹烟花。
再次现身时,施净秋也换了件外袍,颜色比她平常穿的鲜艳了些。她说这不是新的袍子,是旧衣,但是过去一年没穿过,今晚穿上也算新衣。
看到两人的衣着,施净秋赞了句不错,祁宁顺着说起了衣物的出处,还不忘夸行卷颇懂经商之道,以及炫耀她给两人减了半成价钱之事。施净秋听了这些,笑容中添了些许欣慰。
爆竹连声响过,留下一地碎红。祁宁搬出他翘首以盼许久的“万紫千红”,点上了,跑去与那两人并排站着,准备一睹其真容。
果真如那掌柜说的,数道烟火接连升空,停于高处,随着一阵炸开的声响,黑夜里确如一瞬间绽开万千姹紫嫣红,耀目至极。
璀璨烟火之下,祁宁扯着嗓子大喊:“殷殊连!你瞧着好看吗!”
“好看!”殷殊连也笑着喊道。
“姨娘!他说好看!我这钱可没白花!”祁宁又喊。
对此,施净秋只是笑着摇摇头,没有回他。
烟花还没放多久,三人就看到一只白鹤在上空盘旋,偶尔还会从那些光亮中穿梭而过。这是不惧火烧的白灵,看样子是要来与人同乐。
放完了身价最高的烟花,祁宁又点上了常见又便宜的那种。也就是在这时,施净秋并指夹一符纸,说了声看好了,然後向前一挥手,符纸无火自燃,轻飘飘浮于半空,将要燃尽之时,凭空幻化出了一只满身火光,身形庞大的老虎。
它在祁宁和殷殊连二人惊喜的目光中,发出一声威严的咆哮,而後绕着院子四周奔跑,越跑越高,最後腾空上了天,像那些烟花一样绽开,变成了一幅火光绘成的猛虎图。
新的一年是虎年,施净秋的用心没有白费。
物换星移,转眼间又过了大半年。不再受扼蛊掣肘,殷殊连也就不需要继续走那条偏径,随着修行方式走上正路已逾一年,他自身的修为境界几乎要与天灵持平。他可算真切地体会到了天灵对黎族人修行的助益,也隐约悟出了天灵广为人知的作用背後,到底有什麽奥秘。
因为修为有所进益,且比常人更快,殷殊连到来後常要闭关数日乃至半月有馀去适应体内灵力的变化,以免身上经脉容纳不了过多的灵力而受损。闭关修炼,这是每一个修士都必定会经历的过程。
受此事影响,祁宁能找他和自己一起练剑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他为此开始变得闷闷不乐,这种情绪不算严重,但有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尤其在有心人的眼里,就更容易被捕捉到了。
刚结束闭关出门的殷殊连,看到祁宁坐在院子里一脸百无聊赖地揪着手上不知从哪折来的一把狗尾巴草,把揪下的穗子都堆在桌上,也不知道是要拿来做什麽。在远处观察了会儿,他走到祁宁的身边坐下,问他:“我闭关的这几天,你是遇上什麽烦心事了吗?”
“没有啊,为什麽这麽问?”祁宁没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没看他,就直接反问了一句。
“那就是,我想多了?”
面对这句话,祁宁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只是继续一颗一颗地揪下狗尾巴草上的毛穗子。殷殊连无声地陪在一旁,看他揪秃了一整根草,然後才收手,闷声吐出一口气说:“烦心事是算不上,就是,可能,大概?有一点点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