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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伏番外（第1页）

蛰伏

檐牙凝聚滑落一滴雨珠，下了一晚的暴雨，在日辉升起之时才息停，地上洇湿如同被泼了一盆盆墨，宫人在殿门外轻唤，门内传来声响，才敢推门而入，皇後已起身穿上外衣，小心翼翼伺候皇帝洗漱，每逢初一十五，皇帝都要在凤阙宫留宿，十年过去，廖月汐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深宫沉闷庄严，每个人都活的战战兢兢，只是偶尔她会想起，在十年前这个皇宫还没换主子前，还不是这样的，那时，住在宫里的更多的是皇帝的朋友，而不是女人。

宫女跪地高举银盆过头，皇帝低头漱口，擡头撇了眼前宫女一眼，宫女年纪看着有些大了，一般这个年纪早就出宫了，宫中要麽是未满二十五要麽是老嬷嬷，是以他有些奇怪，方疑惑出言：“你……”

廖月汐端衣来，有意无意挡住那宫女，伺候皇帝更衣，“皇上，时候不早了，该上早朝了。”

皇帝又把目光放在皇後身上，皇後低眉顺眼，眼角是不易察觉的细纹，明明不过三十馀，却一脸疲相，是十年前早産伤了身子又操劳中宫，皇帝难得起了缱绻的心思，“平日少操心些，旁的事能交代其他人做便交代下去，朕会多来你宫中。”

“多谢皇上关心，平日几位妹妹都有来，妾并没有操心太多。”

皇帝点点头，再多宽慰的话却说不出来，又疑惑看了看那宫女，出门去。

“恭送皇上。”

宫女扶起廖月汐，在梳妆镜前，熟练地替她梳髻。

“怡梅，你怎麽来了。”

“我来伺候娘娘。”

廖月汐摇摇头，“他已经不记得你了，这下该放心放你出宫了。”

十年前宫变後，韩绪一直防着怡梅，特意留她在廖月汐身边，廖月汐多次想放她出宫都无法，後面让怡梅少出现在韩绪面前，渐渐的韩绪已经想不起她这个人了。

“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娘娘。”

“哎，已经耽误你许多年了，你的表哥……哎，我可以托张蒨给你在军中找一个，是了，记得她夫弟也到了年纪，虽然是小了些，张蒨应当愿意做这个说客，她夫弟几乎是她养大的，品行应当是极好的。”

怡梅却笑起来，手下一松，扯疼廖月汐的头发，廖月汐：“轻些，拢共没多少，又被你拔去许多。”

“奴婢该死，娘娘莫怪，只是张蒨的夫弟，怕是不行了。”

“如何说？”

“张蒨的丈夫不是没了麽，她正打算再招一个呢，消息放出去，第一个寻上门的就是她死鬼丈夫的弟弟。”

廖月汐大为震惊，方才说这弟弟跟张蒨儿子没区别，“这，这也……”廖月汐摆摆手，让其他宫人退下，打算细细八卦一下。

“她同意了吗？”

怡梅也不说是也不是，“还有一事，娘娘可知左相夫人同左相已经和离。”廖月汐又震惊了一下，当年张蒨钟情文奇的事，她们都知道，文奇转头求娶第一位女状元段小妹，让张蒨伤心欲绝，发奋考上武状元，入了军营，还趁东风招赘了军营里的一个夥头兵，当时她们都以为张蒨是意气用事，谁知一晃多年过去，这无意凑成的良缘却和和美美，成了军中的模范妇夫，比之卫通和农娘腻歪多了，常见二人双伴而行，生了两个女儿，羡煞旁人。反倒是文奇，虽深宅大院藏得紧，但段小妹的身份特殊，传出不少风言风语，二人相敬如宾却少了夫妇间的亲昵，多年无所出。

怡梅：“左相也是好笑，他和离後，听到张蒨招婿竟也去了，同张蒨的夫弟撞上了，文官哪能在武将手下讨好，那小子气也冲，竟打了他，左相这会儿告假在家呢。”

廖月汐有些唏嘘：“文相公怎麽还找去张家了，他不是对张蒨无意吗？”

怡梅：“谁又知道呢，要说有意，何必等到十年才醒悟，要说无意，堂堂大相公的脸被毛头小子打了却屁话不说。”她又道：“娘娘可知段夫人和离与左相说了什麽。”

廖月汐：“这你也知道，是了，农娘总会同你说些事，若不是你，我在宫里也是眼瞎耳聋罢了。”

怡梅知她寂寥，十年来她只在自己面前表现，一国之母的庄严她端了十年，曾经宫里进了新人，她也是高兴的，只是那些妹妹们要麽畏惧她要麽轻视她，尤为四妃，家世一个比一个高贵，她一个平民皇後又无子傍身，皇帝对她由爱变为敬，已无恩宠，她又常抱着愧疚之心时时关照玉鸾轩的三位，早年常惹皇帝不满，夫妻情分一再磋磨，皇帝是孤家寡人，她又何尝不是。

“段夫人说，她曾以为相夫教子持家有道，是女子一生命途，她放弃过一条离经叛道的路，所有人都赞扬她选择对了，只有她知道其中苦闷，她曾嗜书如命，才华横溢，却蹉跎在深宅大院中，如今她想回去，天圣朝第一位女状元的荣光，她要亲手拿回来。”

二人说着话，四妃携衆嫔来请安，廖月汐本想应付过去，但没想到四妃都各自带了儿子来，德贤惠淑四妃的儿子，最大的不过五岁，最小的不过周岁，今日几人脸上都是带着明显的喜色和讨好，亲亲热热地让皇子们请安，廖月汐便知朝中又有人提出立储了。

她无意参与，有些头疼地应付，怡梅在旁有些幸灾乐祸，四妃还以孩子的名义给皇後送礼，大皇子送的是白玉瓷瓶，怡梅从宫女手中接过，不妨大皇子起身太快，撞上怡梅的手，瓶子一歪砸到地上，碎了个四分五裂，德妃脸色大变，竟起身破口大骂：“贱婢！竟敢砸碎我皇儿给皇後送的礼，你爪子不想要了！”

怡梅跪地：“娘娘赎罪，奴婢罪该万死。”

贤妃幸灾乐祸：“德妃姐姐，这是凤阙宫，你怎麽能斥责皇後娘娘的宫女。”

廖月汐：“德妃，是我管教不严，大皇子送的礼，心意我收下了，其皇子也不必送了，孩子们的心意不在虚礼，他们都还小，雨天路滑，这几日也不必来请安，在亲娘眼前还自在些。”

四妃面面相觑，意图还没说出口，正想再说些什麽，门外宫女传话，“皇後娘娘，蓝姑娘到了。”

衆人不知蓝姑娘说的何人，廖月汐一愣，她看向怡梅，对方低头示意，便知是怡梅安排的，她也好些日子没见蓝靘，怡梅一向做事妥当，应是今日衆妃请安迟了些，蓝靘来的又早了些这才撞上。

廖月汐无意让她们碰面，方想说让蓝靘在偏殿等候，却听门外是皇帝的声音。

“你是何人？朕怎麽没见过。”

廖月汐顾不得其他，扶着怡梅的手就出门外。门外蓝靘跪在皇帝面前，皇帝低头看她，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身形渐显，只是衣着朴素，不像宫里装扮。廖月汐：“拜见皇上。”衆妃与皇子跟着出来，稀稀拉拉了跪了一片，阵势之大，皇帝摆摆手，将皇後扶起，“都进来吧。”他回身，指了指跪在地上的少女，“你也进来吧。”

廖月汐手越发冰凉，皇帝感受到，关切道：“方入春，不该减衣，来人取披风来。”

“不碍事，妾不冷，皇上怎麽来了。”

“听说皇子们都在，朕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