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我觉得那医生挺没用的。”
“说了半个小时,核心就一个:离婚,调解心情,与家人朋友沟通,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
“与家人朋友沟通,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这句话对她来说无外乎为最大的讽刺,但沈惊鹤觉得估计是她自己只说了只言片语。
毕竟徐水如哪怕是对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一定会藏许多事在心中。
“但‘离婚’这条建议,还算有用。”
“找完医生後,我又想了几天,最後呈了离婚给沈时明。”
“他很高兴地就答应了。”
“我也很高兴,这麽多年来喘不上气的感觉在一瞬间就泯灭了。”
沈惊鹤看着这条明显收尾的消息,刹那间恍惚。
原来,十几年的压抑,悲痛,怨恨,是可以缩成这麽短的一句话的。
就像一个人那麽波澜壮阔的一生,数十年後也不过是石牌上的寥寥几行。
云渐渐染上了黑装,天也暗淡下来。
沈惊鹤没开灯,眸子浸在一片白光中。
——所以,你逼我学钢琴,是因为他的一语夸奖,还是别的缘由?
他打完这一行字後,顿了顿,还是没发出去,手指在删除键按下,清脆的响声回荡在耳边。
……算了。
手机再一次响动,是徐水如的结尾:“总之,我想说的就这些了。你回国时我会再找你一次。”
沈惊鹤没仔细看,怔愣了番,思绪倏忽间飘到了满天飞扬的记忆中。
高二宿舍熄灯後,路鹤深要他讲故事那时。
他还记得,他讲了一个在他人看来很奇怪的故事。
不顾家的父亲,严厉的母亲,压抑的孩子,除夕夜临时起意的乐曲……是了。
合上眼帘後望到的本该是一片虚无,沈惊鹤却在蒙胧中看见了别样的景象。
雕花钢琴,琴曲音符;搭键皙手,刻字板尺。
那个故事与现实还是有差异的。
便如,钢琴不是小提琴;再如,当他一个从未学习过钢琴的半大孩童弹出半数琴曲後,徐水如却毫无赞叹之意。
·
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就算母亲开始变得常怒无喜,也渴望一两句来自亲近之人的夸奖。
是以他当时弹完琴後,慢慢凑到了母亲身边,小心翼翼地说:“……我刚才,表现好吗?”
岂科话没讲完,那位从始至终对父亲才有笑脸的母亲擡手打断了他,语调冰冷刺骨。
“你为什麽不能弹完整?”
他一怔。
徐水如这番话太过强词夺理,但伴以她那仿若刻在骨子里的不容反驳,倒也不叫人奇怪,只会教人更怀窘意。
·
沈惊鹤阖眼。
数十几年他的苦,他的难,都源于徐水如的婚姻感情,如今她一朝离婚,万般愁绪咽在心头无处可诉。
藏得人心疼。
可也要藏。
·
沈惊鹤还是没把所有的事都与路鹤深讲。
他拣着徐水如离婚的事说了,加以改篇和删减,成了个新的故事。
路鹤深没说话,良久後道:“唔,咳,对不起。”
沈惊鹤一顿,他旋既道:“没事,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