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丶穿天女的旧衣出门?
原地愣了愣,像是一大盘香甜蜜供从天而降,桓昭消化了好一会儿才理解邹黎的意思,以及他眼下的处境。
是了,道长赠他一道入梦符箓。
下意识摩挲手心,桓昭直到这会儿才後知後觉,彻底明白过来若水那句“她在何处你在何处”。
原来若水道长是说,桓昭入梦後会出现在邹黎身边,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误打误撞落进她的府邸。
好险,桓昭暗暗松了口气,他描绘符箓时只顾着雀跃,却忘了邹黎这边也有衆多事务要处理。
入梦前他本该仔细算算两方世界的时辰,见到天女的喜悦渐渐平复,桓昭颇为懊丧,所幸他不是凭空出现在此方世界的朝会上,否则他就是被当朝官员当作妖物拘禁起来,也只能百口莫辩。
比起老鼠横行的牢狱,桓昭瞧了瞧周遭的石砖和油灯,悬影司的密室倒成了甚为不错的地方。
何况天女也说了,全然信赖邹黎,桓昭半点都没生出自己正被人戏弄的想法:只要换上邹黎的常服再扮作她的贴身长随,悬影司一衆下属并不会多问。
那,桓昭用馀光飞快瞟了眼邹黎又开始默默捏袖子,现在……现在就换吗?
密室并不狭小,但密室里可没什麽能遮挡视线的帷帐。
他和天女拢共见了两面,桓昭心想他在此方世界的际遇绝不能让母王长姐知晓:良家公子为了从官署脱身而穿了外女的衣物,这放在话本子里都是让小郎君们脸红心跳的描述。
好在只是件套在外头的圆领袍,桓昭热着耳朵接过邹黎的旧衣,快些换上就结束了。如此想着,找了个墙角背对天女,桓昭低着头解开腰带上的白玉连勾。
不料身後竟传来脚步移动的声响。
身体一僵,桓昭小心翼翼借着旁侧的铜镜去看,只见邹黎背对着他踱步,手中还翻看着一叠不算薄的书信。
摆明了给他留够馀地。
天女果然正人娘子,当面褪衣的羞涩消去几分,桓昭三下五除二给自己套上外袍。
又顺手扎了个时下娘子们爱束的利落发髻。
“不错。”
桓昭理顺了发丝刚要放下铜镜,邹黎便在一旁慢悠悠地夸奖一句。
天女是何时转过身来的?小郎君的手指蹭着袖口微凸的刺绣,想说些什麽又咽下话头,桓昭的脸静悄悄地红了一层。
“好了,耽搁这麽久,你是不是有些饿了?”
目光在桓昭身上一停即逝,和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一改初见时的挑剔刻薄,邹黎似乎决意要在心悦的雀鸟前做一个温文尔雅的督主。
拨动机关,邹黎说话间便带着桓昭往密室外走去:“等下离了悬影司再言语。”
点点头,桓昭跟在邹黎身後大气也不敢多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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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朝廷官署是这个样子,换好了衣裳,桓昭新奇地扫了一眼堂前的匾额。奕王府也有皇帝赐下的御物,但王府的正厅到底和官吏们日日辛苦的地方不同。
……天女腰带上的绣样仿佛是青松白鹤?
草草掠过周围,桓昭的新鲜感还没褪尽,他的注意力就又不由自主地流连在了邹黎身上。
天女气度高洁,桓昭看着腰饰上或飞或立的白鹤暗自心喜,自然最适合这样清风朗月的纹样。
桓燕的习俗是两人定情後郎君要主动缝一条腰带给妻主,桓昭耳朵热热,早先他还不愿意学针绣,嫌弃线细针密看多了眼睛发疼。
可是他总不能叫天女围着条小鸡啄米的腰带出去被人笑话吧?
“一别数日,我还不曾问过。”桓昭正胡思乱想着,邹黎忽然开口:“昭公子现身此世,不知对己身可有妨害?”
两人一前一後离了官署,顺利融入人声鼎沸的市井街道,桓昭悬起来的心放下大半。
“督领不必多虑。”
虽然桓昭早早按照若水教的准备好了说辞,但天女目睹活人凭空消失後还如此平静,这让桓昭属实没有想到。
“三千世界因时丶因缘丶因势而聚,缘起自然,桓昭恰巧在此世得遇督领,亦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很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不知她心里信了几分,桓昭文邹邹地背完一段便去瞄天女的脸色。
“原来如此,”邹黎闻言颔首,“只要与你无甚危害就好。”
难道天女一点也不但心自己对她不利?
桓昭胸中因为邹黎一句话泛起甜丝丝的滋味,可是,桓昭旋即又想到,天女性情洒脱,若是有别的小郎君也像他一样掉到天女怀里,天女是不是也一样与那人温言相对?
可是天女引得自己魂牵梦萦,桓昭不禁有些吃味,他得想个法子,也做天女心中的头一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