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灯自下而上瞥他一眼:“你一群莺莺燕燕轮得到我吗?”
阎王:“……”
在这偌大的酆都里,也许只有喻灯是敢这麽跟阎王说话的。
“你之前是不是见过晏无尘。”喻灯问。
阎王看他一会儿,故意犯欠似的说:“怎麽你师弟来了你就句句不离他?你上去之後,也曾这样句句不离我吗?”
喻灯:“……”
“没跟你开玩笑,”喻灯说,“调情的话你留给别人说吧。”
阎王眸光垂下来,点点头:“见过。很久之前,他来过地府。”
“我的记忆,是不是你封的?”喻灯又问。
浮宫里的红绸安静飘落下来,悬在两人跟前。
暗金色的香炉里燃着焚香,是味道略微有点浓重的檀香,而非阎王一贯喜欢的花香。
阎王背过身,拿起旁边的火钳一点点鼓捣香炉里的香料,不知道在想什麽。
许久之後,他开口说:“是我封的,不过当年是……”他停顿一下,回头看过喻灯的眼睛,“你求我封的。”
脑子里有一根弦铮然一声响。
“那时候你刚入酆都不久,”阎王说道,“你师弟,也就是晏无尘过来寻你,後来你用晏扶教你的法子封了他的记忆,之後来找了我。”
他和晏无尘的地府再遇很突然,熙熙攘攘的鬼市里,偶然一个回头,两个人就那麽撞见,甚至晏无尘手里随手拿起的吊坠还没来得及放下。
不同物种的丶不同形状的丶不同时代的鬼怪从他们身边路过,还有声声叫卖。
教人忍不住想起许多年之前的灯川灯会。
熹微天光之下,两个人都怔愣在了原地。
後来晏楚昀哄他,本该用在殷之遥身上的,许多年之前晏扶教他的东西,最後用在了他师弟身上。
最开始的时候,晏扶教给他的时候,他甚至对晏扶是有怨气的。
他觉得晏扶凭什麽决定别人的记忆。
但现在他似乎理解了晏扶的心境。
他知道自己这一去不复返。
何苦让他自己等。
“你抽一缕生魂,为了让他被封记忆时不那麽疼,”阎王又转过他看向他,眉目间没有那种他常带的笑,“後来你来阎王殿,让我封了你的记忆,你说前尘皆了,只是果真一身清明吗?”
喻灯抿了抿嘴唇。
他知道他不是。
只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情从何处起。
即使因为魇鬼破封,但似乎最深沉的那一部分,他还是没记起来。
“其实你们不该相认的,前世过了就过了,总揪着不放,这一千年都不安生,”阎王说,“但是认了就认了,说明你们缘分未尽。”
喻灯擡头看向他,说道:“帮我解开吧。”
“你想好了吗?鬼门将开,说不定就是又一场献祭。”阎王眸子里满是认真,“若是解开之後,再想脱身可就不容易了。”
喻灯执拗地看着他。
阎王笑了一下:“也好。”
他走到喻灯面前,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说不清那是什麽感受。
许多他觉得自己没有心的场景终于有了滋味,妄念挣扎着长出枝桠。
红尘的梅树从一片荒原破土,直到参了天。
我终于明白。
我在很早之前就开始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