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清这时抱着书简过来,笑说:“你怎麽连你有几个师叔都不知道,你有两个。”
“不对,”晏楚昀的毛笔吸满了墨水,写到渡生几人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墨汁一下滴在宣纸上,接着晕染开,“是三个。”
他倏忽回过神,说道:“你有三个师叔,最小的那个,叫景初。”
如今也这麽多年了。
後来到底是世上太平了,渡生一脉也由此断绝。
那些他亲自编纂年表,倒是机缘巧合之下入了特战署的书库。
“你後来来过云田?”盛湙问道。
“来过,”喻灯终于把景初的墓碑树好,“那时候景初想要再开世上鬼门,我上了一趟不二阁。”
他来的时候其实很犹豫,他不知道是不是要再重现一次当年的万仁山。
但幸好不二阁没有不二书院那麽心狠,至少是真的治病救人。
景初在山顶招待了他,设下了一整桌的宴席,却只有他们两个在桌上。
餐桌很大,也很干净,但是晏楚昀却突然想起他们过年时围坐在一起的那个小餐桌。
景初问他,他怎麽敢来,看见景笙墓碑的时候,不会愧疚吗?
晏楚昀已经忘记自己当时是怎麽回答的了。
只知道那顿饭最後结束得并不体面。
那是他们最後一次相见。
盛湙沉默着和他继续向前走,突然伸过一根手指,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心。
喻灯笑了一下,接着把手从他手边移开。
盛湙心里空了一下。
他们到现在好像还从未牵过手,确实太腻歪了,不太符合盛湙一贯的以帅为原则的行事作风。
他师兄更是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脸,跟其他人有个什麽肢体接触根本不可能。
盛湙想了想,把手收了回来,另一只手摸着鼻子笑了一下。
果然还是不能牵,他心说。
下一秒,一只手调整了一下姿势,从他手心处覆了上来。
喻灯的手总是很凉,即使这时候是在三伏天,他的手总也不热。
像是一滴露水滴在心尖处,盛湙被他冰了一下,接着条件反射似的攥紧。
俩人手上都有薄茧,那是常年练剑留下的,蹭在对方皮肤上,都有些微微的痒和麻。
注意到盛湙的小动作,喻灯偏开头笑了一下。
没走多远,突然从身後有了一道蚊子似的哼哼:“老大,盛队,你们在吗?这地方好黑,我好害怕……”
毋清在一棵树後面缩的跟个鹌鹑似的。
他们本来没想到毋清过来,因为能不能过去实在难说,地府情况复杂,带上他也麻烦。
但是没想到这小子自己跟过来了。
两人又折返过去把毋清拎过来。
“不是说让你自己先回溪城吗?”盛湙问。
毋清看他一眼,似乎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矫情,犹豫再三之後还是说了:“你们又不在,我自己回去多没意思。我跟他们又不一样。”
确实,毋清跟溪城的人不一样。
他到底是个漂泊的鬼。
俩人一阵沉默,最後还是把毋清给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