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刚栽下不久的梅花突然落了一枝。
……
“非得如此吗?”毋清问。
晏楚昀合下了窗户,笑得有点苦,“非得如此。说是此後不得入景园,怕是之後,他也不会来了。”
在书房,他一直没敢看他。
他害怕看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一眼,他就狠不下心了。
後来晏无尘提了师父和师姐,他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他这些年,照顾晏无尘照顾得实在算不上多好。
流离失所有过,寄人篱下有过,刚到溪阳的时候,更是见了无数的血。
或许早该如此。
跟着他太危险了,从景父景母,到师姐殷之遥,再到景初被抓差点炼成活尸,似乎每个人的遭遇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种日子本不该让那样的少年去过,他应该在竹林练剑,在酒馆饮酒,在江上泛舟,或许喝多了,会像他在景园那样,用剑刻字。
不知他又会刻什麽诗。
不必担惊受怕,不必日夜思量,更不会遭遇今天这般,侮辱谩骂他的信件寄了全城。
他知道他师弟不会在乎,可是他在乎。
—
那是大年二十九。
晏无尘看着木门在自己眼前合上,随着木门飘落的,还有一片衣袍。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每家每户都开始放炮,溪阳官府似乎放了烟花,孔明灯也燃在他头顶。
景园内却毫无动静。
他们以往过年的时候,全府上下不论尊卑全都聚在一起,管家会在厨房里忙活,不会做饭的就打打下手,然後兑个嘴等着吃。
晏无尘这时候会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地乱晃,活像个监工。
当他第八次晃到他师兄面前的时候,晏楚昀会说:“消停点。”
如今他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前,等着里面那个人给他开门。
他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但每当想走的时候,就会有一个声音跳出来,万一呢。
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白片从天上落下。
下雪了。
这次是真的雪。
瑞雪兆丰年。
那年大雪下了整整三日。
晏无尘几乎被落成了雪人,门始终没开。
三日後,晏无尘转身。
之後晏楚昀一人夜闯不二书院,血洗万仁山。
他在万仁山的地宫里见到燕泽那位传说中的故人,人偶不会说话,也不会流泪,似乎没什麽感情,直到他开始自戕。
之後他又于山顶送走被强留于世许久的迎兔。
自始自终,他未曾喊过燕泽一句前辈。
自此不二书院覆灭,世间唯馀渡生。
在万仁山巅,他一人站在血泊中间,快要濒死过去的时候,想的是,幸好是他一个人。
只是在那之後,在晏楚昀的记忆里,他跟晏无尘再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