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舒跟他站在一起,抓起衣领扇了扇风:“这应该是最大的一个窝点,其他零零散散的,现在抓了这麽多人,肯定能审出来。”
“总算能放假了,这麽热的天,在外面跑了半个月了,”他装模作样地掀起袖子,“你看看,这都晒蜕皮了。我接下来还有几个相亲呢。”
盛湙似乎没听他说话,只是在太阳下半眯着眼睛,看着被晒透的城市,不知道在想什麽。
半晌之後,他反应极其缓慢地说了一句“加油”。
柳舒没听明白:“什麽。”
盛湙白他一眼:“相亲加油。”
柳舒:“……”
他哽咽了一会儿,终于没忍住说:“盛队,那是五分钟之前的话题。”
盛湙:“……”
那边车子即将啓动,正在招呼他们过来。
盛湙笑了一下,手朝後腰摸去,伸手把腰後别的枪取了下来,塞到柳舒手里,接着又摘下腕子上的手表,拍到柳舒手心里。
他几乎把自己全身的装备都卸了下来,一股脑全交给了柳舒。
柳舒抱着东西懵了:“你这是干嘛?”
盛湙反而问道:“有烟吗?”
柳舒愣愣地说:“出任务就没带,这时候你抽什麽烟啊?你他妈不是戒了吗?”
盛湙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兜里掏出来根棒棒糖,三俩下拆了包装,塞进嘴里,咔吧咔吧咬碎,毫不在意地说了一句:“走了。”
他转头朝一人往菜市场方向走去。
他走进菜市场大棚的人造阴影,正如他当年走进十里桃林的树荫。
“盛队?”柳舒在後面喊道,“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盛湙清瘦的背影逐渐融入到人群里,当他周身被阴影笼罩的刹那,柳舒突然有些恍惚,他觉得他似乎是见过他的。
——远在特战署之前。
“赴约,”盛湙满不在乎地朝身後招招手,笑道,“顺便买点菜。”
柳舒:“……”
—
盛湙早在进来之前就大概能猜到自己会经历什麽。
那是迷梦蝶,他可能会一遍又一遍地透过现实看到自己的过往,像是永远不能磨灭的底片。
但他还是没想到,在他进来的那一刹那,迷梦蝶像是一颗子弹,击穿了他的心脏。
那个罐子里关的是魇鬼。
迷梦蝶和魇鬼搭配起来,他的灵魂好像被撕裂了,一端处于现实,一端处于过往,时空开始混乱。
上一秒晏扶骂骂咧咧地坐在石凳上,不耐烦教着自己练剑,下一秒他出现在鬼门前,成群的奔腾而出的冥兽穿越他的身体。
殷之遥牵着他的手笑嘻嘻地说他怎麽脏兮兮的,他却看见她笑颜如花的脸上蒙上了一层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黏在她脸上。
他看见自己独自一人穿越雪山大漠,在不同的酒馆里饮酒,结识各种各样不同的人,拜各种各样不同的人,就是不喊师父,也从没有师兄。
他还看见自己独自在不二阁的藏书阁里,在一片废墟里翻找可能让鬼门再开的方法。
甚至看到自己手都已经伸到了鬼门上。
场景终于停止,但是雪却一直下落。
他站在木门前,门後站着他始终心心念念的人。
只是门始终没开。
—
喻灯风风火火地闯入现场,雪花落在他头顶。
他看见那扇紧闭的门时,突然愣了一下。
都说迷梦蝶和魇鬼能够再造逼真的幻境,能够把人困生生世世,但总归有个始终过不去的场景。
在晏无尘这里,就是他那年关的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