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会叫他师弟,叫他盛队吗?
还会造出一整个灯川只为了给他过生辰吗?
他觉得不会。
他明明只是站在街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群,负责人压低声音告诉他,他眼睛很红。
在他的视角里,他却已经看见他们反目,一如许多年前,他师兄在他面前,再度关上了门。
他那时候知道那扇门一定会再开,但这扇门一旦关上,就再无开的可能了。
“没事,”盛湙捂住一只眼睛,使劲眨了眨,“我师兄没来过?”
“没,没来过。”负责人又担心地说,“要不去医疗部看看吧?还能看见东西吗?我这就给医疗部打个电话。”
他话音还没落,盛湙反手就把他手机抽了,勉强牵起唇角笑了一下,说:“真没事,走了。”
喻灯没来这里,这让盛湙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他往迷梦蝶现场跑。
车子驶向主路,他下意识地打了方向盘,拐了弯才意识到,这是回家的路。
他笑了一下,所有地方都找遍了,结果忘了这里。
车子越开越快,他要见他,就现在。
他要告诉他迷梦蝶没有选择他,他要说银铃没有锈,他要说他从未跌落尘埃。
他还想问他,自己是不是永远是他师弟。
车子还没停稳他就下了车,又几乎是飞一样上了楼,打开房门,看见喻灯换的鞋,盛湙一颗心突然落下来,与之同时,另一个愿望疯涨。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看见喻灯,是在自己的书房。
书房的桌子上摊着零星几个画卷,都是他亲笔画的。
喻灯就站在桌子旁,垂眸看着自己的画像,手指若有若无地抚过画像上的落款。
那是遒劲清瘦的三个字——晏无尘。
—
喻灯随便挑的外勤只是非常小的任务,等他赶到的时候那些队员几乎都快要收尾。
见到他这尊大佛来了,纷纷窃窃私语,以为他们参与了什麽署里的秘密行动。
喻灯也没上手,就站在旁边看,看见有什麽不对的说一两句。
那些队员艰难地收了尾,最後清点损耗的时候发现用了两个符,完全超出了他们这次行动的规格,甚至还有一个队员英勇负伤,手心被粗糙的地面划破了皮。
那个受伤的小队员大着胆子问:“前辈,您怎麽过来了?”
“署里太闷了,出来散散心。”喻灯随口说。
小队员看着自己手上的纱布,表情突然就木了。
这可是出外勤!竟然有人把出外勤当散心。
喻灯垂眸看了那人手一眼,顺嘴叮嘱一句:“回去上点药。”
“噢,”小队员受宠若惊,“好。”
喻灯在刹那间却突然想到了他师弟。
小时候晏无尘是个撒娇精,手上受一点伤都要捧着来个他师兄看。那时候他会边笑他边给他上药。
只是不知道从什麽时候开始,他便不再缠他了。
行动结束之後他也没回特战署,而是直接回了家。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书房门,然後一步步走进去。
他记得柳舒说,盛湙过生日的时候,总是会在这个屋子里闷一天。
书柜顶上的被装封好的画卷被取下,一张一张格外珍重地铺在桌面上。
他看见,每一张都是他。
穿白的他丶穿红的他丶竹林里练剑的他丶坐在藏书室低矮的书桌前看书的他,还有在屋顶,和晏无尘一起偷酒喝的他。
他在无数个和晏楚昀别离後的日子里,一遍又一遍画着,像是要把那些记忆刻在骨头里,像是害怕自己哪一天就忘了。
他画得最多的还是画像。
每一笔都下得格外珍重,像是每画一笔就要停下来思考一阵。还有一些没画上眼睛,似乎就连他也不知道那一双眼睛应该怎样描绘。
外面天色已经昏黄,不时有两声鸟叫,伴随着行人归家的声音。窗户没关严,窗帘被吹起来,连带着桌上的画像一起,一同卷起来。
充好电的手机自动开机,连续弹出来几天消息。
他师弟给他打了六通电话。
顾洛发来消息说,盛队自己签了单子,把人给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