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在他头上,他擡头,这才看见在树上百无聊赖的晏无尘。
不知道是不是等得太无聊,他嘴里竟然叼了根草,眼睛斜斜睨下来,说道:“别看了,就我自己。”
头头:“……”
混乱从他从树上跳下来的那刻开始。
锣声响成一片,像是个利刃破肉的声音伴奏。即使同时跟二十多个人盘桓,血也一点没溅到他俩身上,最多只到手指。
晏扶比他们做得更绝,一场混战过後,他就连最长的中指指节都干干净净。
栖凤山上的混乱远未结束,就有另一拨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青阳分院的人来了!”有人激动叫喊说。
“你俩走不了。”一听说援军到来,原先只会诡异安慰人的头头语气立刻硬气起来。
“走麽?”晏无尘问。
其实也不是不能走,只是不清楚青阳分院究竟来了多少人,又带的是什麽等级的暗卫。若是再来几十个紫衣暗卫……
“也不是不能杀,”晏无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说道,“我的本来就是红色倒还好,只是师兄的衣服不能那麽干净了。”
衆人:“?”
他们知道那种隐约被嫌弃感从何而来了。
“再等等。”晏楚昀说。
“好,”晏无尘笑着应了一声,“正好你换个颜色穿穿,不如穿红吧,显得人面桃花,咱俩刚好凑一对。”
晏楚昀:“……闭嘴。”
他说着手起刀落,收割掉人头,从血管喷薄而出的血液差点就溅上他衣服和睫毛。
一柄银白折扇突然在他脸前展开,结结实实地帮他挡下了飞溅而来的血液。
扇子哗啦一声被收回去,晏楚昀却在刹那间看见晏无尘手腕上的小痣。偏过头,是晏无尘没什麽表情的侧脸。
他那一瞬间很想吐槽。
某人口口声声让他穿红,又把血全都挡了下来。
青阳分院来的人不多,但个个都骑着高头大马,马蹄声杂乱无章,硬是踏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借着昏暗的月光,能看见他们身上绣的都是紫纹。
早上在後院见过的那个女人下马,走在最前方,什麽都没说,只是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身边数十号人立刻站定,微微一点头,手上旋出双刀,锁定猎物一般冲出去,不过几分钟,剩馀的十几个暗卫全部被割喉。
栖凤山上顿时安静下来,甚至安静地有些诡异。
数十号青阳分院的暗卫安静地隐没在黑暗里,只有女人丶晏楚昀和晏无尘站在月光下。
他们中间隔着一条月光流淌成的河,波光粼粼又清亮。
似乎有那麽几秒钟,耳边扑扑簌簌的落花声突然变成了落雪声。
“师弟,”女人摘下了面具,笑着说,“多年不见,本事见长。”
面具下,是一道从左眼直接跨到下巴的狰狞伤痕,像是一条丑陋的蛇蜕爬在她年轻姣好的脸上。
——这是,殷之遥。
许多年前,在这栖凤山上,少女冒着大雪,杀了许多人从後山上来,却浑身干干净净地和晏扶一起,接俩半夜翻窗的小孩回家。
有很长一段时间,晏楚昀都以为那场雪不会停了。
直到如今,一枚落花飘飘忽忽地,隔着时光,落在他肩上。
江南好风景,花落又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