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别过来!”林瑶连忙叫住他。
喻灯一句话也没说,继续往前走。
他头发都已经被雨打湿,侧脸看上去阴晦暗沉,明明是格外温和的一双眼睛,这时候却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别用鬼气,”林瑶几乎用了恳求的语气,“晏楚昀,求你。”
喻灯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顿时停下脚步,拧眉看向裂隙。
林瑶苦笑出来:“你的鬼气只要进去,就会直接传进你当年设下的在世间的鬼门封。”
喻灯当年在世间设下的鬼门封和晏扶在鬼门关前设的一样,都是非渡生弟子不可开。
生死阵那次暗改反阵,这次以林瑶做饵。
“这是个陷阱你懂吗?”林瑶在大雨中笑起来,“裂隙是为了骗你开鬼门,你再看看你周围,你周围藏了无数人,都是小南国的人。我从来不是小南国的首领。”
周围影影绰绰全是藏在雨中的人影,估摸有几十人,个个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在这样的大雨里,竟然还能将自己的呼吸压低到极致。
在这种时候,喻灯低下头,竟然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那笑容带点苦和涩,但貌似又有一丝庆幸。
接着他收了勾魂伞,浑身鬼气内收,孑然一身地朝林瑶走去。
见他还要过来,林瑶急忙喊道:“我压根就不是你们师姐!”
喻灯脚步稍微停了一下。
盛湙站住脚,不可思议地看向被锁链锁住的女孩子。
所有细节都能完美对得上,甚至就连气质和长相都一样。这个女孩在不久前还给他在灯川过生日,给他做了一碗和当年一模一样的长寿面。
“菜谱是偷学的,和你们相处的细节是从小就学的,就连我的模样,也是按照殷之遥的长相整的。”林瑶的声音从吵闹雨声中穿过来,显得有些渺远,“我从小就被教导成殷之遥。”
六岁时她被小南国收养,这个培养从她六岁开始,一直持续了十二年。
在林瑶小时候,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为殷之遥而生的。
或者说,她只是殷之遥的替代品。
她从小听渡生的事迹,听殷之遥和晏扶的故事,甚至从九岁就开始上竈台,为的是烧出和殷之遥做的味道一模一样的饭菜。
似乎小南国的首领只想透过她怀念另一个人。
但是後来她才知道,她所有的作用只是为了今天,为了骗两个她从小听到大的师弟上鈎,骗他们来这里,然後让他们以渡生弟子的身份开啓鬼门。
这便是她今生的全部意义。
明明完成任务之後就能功成身退,但见到她两个“素昧谋面”的师弟那一瞬,她突然觉得人生的开头无限延展,直到延展到千年前那一刻。
那年晏楚昀十二岁,领着脏兮兮的晏无尘进门。
她笑着从里屋出来,看着晏扶给晏无尘起了个随随便便的名字。
于是本该由她带着两师弟前往淮水,但最後变成了她一个人单刀赴会。
她能预料到她的下场。
在小南国那麽多年,她见过许多人受刑,也见过许多人被组织处死。
逃跑没有意义。
她想,她可能真的把自己当成殷之遥了。
那个被永远怀念的师姐。
“这是一场预谋了十几年的骗局,我的出生就是为了这一刻,”林瑶笑着说,“晏楚昀,你还要救我麽?”
“我知道。”喻灯声音很沉,他又往前走去。
林瑶怔愣了一下,继而才反应过来喻灯在回答什麽。
他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殷之遥,但或许是七七八八的原因,他始终没有戳破。
林瑶很清楚自己身份败露的下场,如果她不能成功骗晏楚昀入局,她就彻底没有了意义,而小南国从不养闲人。
晏楚昀这是为了保全自己麽?
“为什麽?”林瑶低着头,一句又一句地轻声问,“为什麽?”
喻灯浑身干干净净地走向林瑶,与此同时,无数鬼魂从地下钻出来,那是喻灯凭借自己的无常威压召出来的。
不能用自己的鬼气,又不代表不能用其他鬼。
无数鬼魂同时通向林瑶,想要去撕咬捆在林瑶身上的锁链。
“说不清为什麽,我很想她,更重要的是,我师弟也很想她。”喻灯莫名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盛湙,刻意压低声音,“谢谢你陪他过生辰。”
“……”
林瑶如释重负地笑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因为她的喉咙被人捏住了。
路惠州一个传送阵突然出现在林瑶身後,捏着她的喉咙把她往後拖,粗糙的锁链擦过草皮,翻出一片泥泞。
这就是那个从小教导她的小南国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