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狱的冷意悄悄灌满了整间屋子。
无数隐藏在暗处的恶鬼悄悄朝屋中懵懂大哭的女孩伸出手,两个灵魂静静飘在她周围,尽力护住她。
这片鬼蜮持续了数日。
她後来感觉浑身发冷,灯光越来越暗,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力量好像渐渐散去了。
她擡头看表,时针依旧是八点半。再低头时,突然看见黑暗中藏着的东西,那只鬼青面獠牙,额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X,红得让人反胃。
它嘿嘿一笑,肥胖的躯体在黑暗中挪动了一步,地板跟着它动作震颤起来,语调癫狂又含糊不清地说:“你额头上没有X,我给你画一个,很好看的。”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只听见外面噗嗤一声,利刃破开血肉的声音,然後是那东西痛苦哀嚎的声音:“啊!你……你!无常大人!”
睁开眼,一把黑伞映入眼帘,拿着伞的那人手指修长如玉。
擡头,她看见另一个喻灯站在自己面前。
喻灯眼睫微垂,扫过满地的尸体,极轻地叹了口气,把眼前的小女孩招了过来,毫不嫌弃地抚摸她粘满血的头发:“没事了。”
女孩怔愣地看着他,片刻後深吸一口气,竟然笑了出来:“无差别的精神影响?”
她劈手抢过眼前人手里的黑伞,无奈摇头笑着说:“没想到还有这等渊源。”说着,径直划破自己的手指。
血液灌入勾魂伞的刹那,空间开始割裂,自己眼前的喻灯身影蜡烛似的飘了两下,渐渐变远,回到二十年前的场景,朝小宋皓月伸出手。
而他自己,则站在另一个满地焦尸的场景之中,望着二十年前那一幕。看了片刻,他开口:“怪不得总觉得X眼熟,是我忘了。”
在他旁边站着的,赫然是宋皓月。
幻境里的她不知道在此处以小孩子的状态循环了多少次,直到喻灯出现。
此时的她格外狼狈,抿了抿嘴唇:“多谢前辈。”
这一谢,谢得是现在,谢得也是当年。
那时候爆炸事件刚过,她的大脑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创伤,所有人都跟她说那天她不在现场,但在她渺茫的记忆里,她记得她在现场困了很多天,直到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出现。
原来那时候,就是喻灯。
两人远远站在现在的一片废墟里,远远望着二十年前。
“你说你父母一句话都没有给你留,”喻灯声音沉静,“他们留了,你不记得了。”
说着,那边的喻灯身旁突然出现了两个安静温暖的身影。
宋皓月以为她和她父母始终没见过最後一面,其实不是,在那个充斥着硝石味道的染血房间内,才是她和她父母的最後一面。
喻灯悄然退出房间。
房间内,父母絮絮叨叨得说着什麽。小宋皓月懵懵懂懂,但是眼泪止不住地流。
“以後别干这个了,”宋皓月母亲最後嘱托了一句,“别触景生情,记着什麽不好的事。”
“不过还是看你喜欢。”她看着小女儿的脸,又不忍地补了一句。
另一边,宋皓月想起自己的实验室,想起那些打碎的瓶子。
她闭上了眼睛,泪水悄然流至鬓角:“可是晚了啊。”
周围幻境突然模糊起来,连带着在中间站着的两人身形都有点晃。
二十年前的场景突然从一片温馨美好再次变成一片烈火地狱,画面不断转换,又爆炸前夕的温存,又爆炸时的烈焰,还有许多天後,宋皓月一个人潜入停尸房,悄悄掀开她父母头上的白布。
“就差一点点!怎麽还不死?!”人声从远处渺茫地飘过来。
似乎有另一个强大的意识侵入了幻境,偏执的癫狂侵扰每寸空间。
即使声音严重变形,但喻灯还是听出来,那是燕泽。
果然跟他猜的没错,妞妞那时他走得那麽决绝轻易,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想把妞妞真的杀死,而宋皓月,才是他的最後一个目标。
“盛队!这边快顶不住了!他妈的这都是什麽?!”柳舒几乎疯了,他原地跳了一支探戈,脚下,无数红色细线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包裹住宋皓月的身体。
“撑住了。”盛湙剑锋对上燕泽手中的锁链,头也没回地说,“回去给你加班费。”
柳舒:“……”
没个几千的行动补助,这事儿下不来!
宋皓月被包裹地几乎像一只红色的蝉蛹,喻灯也闭着眼睛靠坐在他旁边。
“快点醒啊!”柳舒急得差点没给喻灯跪下,“真的砍不完啊!”
艾迎和毋清同样在周围忙前忙後,艾迎一个没稳住,直接被红线结结实实地对着小腿缠了三圈,柳舒还没跪,她差点跪下。
毋清奇怪地问:“迎姐?你怎麽啦?怎麽心不在焉的?”
艾迎目光又朝燕泽瞥了一眼,摇头道:“没事。”
最後一根红线缠上宋皓月的手腕,燕泽竟然没有躲开盛湙劈过来的剑锋,他的肩颈顿时皮开肉绽,但他还在笑:“生死祭,鬼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