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承志被他说得哑口无言,他没有理由辩驳。甚至他觉得,也不需要辩驳。古来多少将军名士被忌惮所杀,这几乎可以当作某种规律,谁人都不可免俗。
要怪,只能怪他是晏楚昀。
盛湙眯起眼睛,上半身微微往前一探:“如果没有他,你当真以为凭借你们这群富贵闲人,斗得过燕泽?”
杨承志擡起眼睛:“晏无尘。你以为渡生还在吗?”
“渡生在与不在又如何,重点是不二书院还在。”盛湙眼睛里彻底染上一股疯狂的杀意。不过说完,他怔愣片刻,那股杀意突然消散,转变成一种抑制不住的欣喜,他站起身捞起椅背上的衣服就要走。
会议上衆人都愣了,地中海吼了一声:“会还没开完,你要去哪?!”
盛湙压根没看他,低头看向艾迎,顺嘴说了一句:“你接着跟这群狗屁不通的人掰扯,我现在要赶回溪城。”
艾迎以为喻灯出了什麽事,哐当一下站起身,着急地问:“前辈怎麽了?”
“你前辈醒了,”盛湙冲她眨眨眼,“我现在回去老婆孩子热炕头。”
艾迎:“……”
走到门口,他还不忘又多嘱咐艾迎一句:“记得骂狠一点,不用留情面,出什麽事我罩着你。”
艾迎:“……”
杨承志:“……”
愣了两秒之後,艾迎结结实实地给盛湙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杨承志皱着眉头摆了摆手,藏在暗处窥探的眼睛全都冲了出来,想要拦住盛湙的去路。他本来准备这些人,是打算彻底谈崩之後再作为威胁的,没想到最後的用途是阻止盛湙“老婆孩子热炕头”。
盛湙也来不及跟这些人多计较,随手抛出银白折扇,在头顶上落下一个大大的阵。所有人被同时定在原地,千斤重的压力压着他们的脊梁骨。他们只能被迫弯腰,以一个格外恭敬的姿势目送盛湙离去。
“这才对嘛,”盛湙心情好了,语气也轻佻不少,“乖。”
他召开传送阵正要走,柳舒巴巴地跟过来,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盛湙微微一皱眉,顺手把车钥匙扔给他,吩咐道:“自己开车回去,传送阵直接传到医院了,你有点碍事。”
柳舒:“……”
他悲愤地接住车钥匙,转头去找艾迎的宝马a6。
但他没想到的是,支开一个电灯泡,还有另一个巨大的电灯泡已经等在病房。喻灯睁开眼睛,没想到最先看见的是毋清。他略微有些惊讶,问道:“我昏迷多久?”
毋清正在给他削水果:“十三天整。哥,之前的那些事,你都记起来了?”
喻灯点点头,似乎不太想接着谈论这个话题:“盛湙呢?”
“谁知道,”毋清皱皱眉头,似乎提起他就来气,压低了声音喃喃自语,“要不是他,你能变成这样?”
暮山那天,毋清在做出那个疯狂又离谱的猜测,跟着艾迎柳舒收拾残局的时候,又偶尔听见一耳朵艾迎说什麽“盛队魇鬼”之类的词,径直把他的猜测落实。
他哥那麽厉害一个人,怎麽可能会被魇鬼缠上,只能是因为盛湙!由此,他做出了两种设想,一是盛湙被魇鬼控制,伤了喻灯。二是魇鬼假扮成盛湙,伤了喻灯。
总而言之,肯定跟盛湙脱不了干系。
毋清手里削苹果的动作更狠,仿佛手上的苹果是盛湙似的,他边削边喃喃道:“气死我了。”
喻灯压根没仔细听,只看着病房外。
外面传送阵的光芒一闪而过,盛湙出现在门口。听见毋清的声音,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牙疼。“嘶”了一口凉气,把之前想的所有见面词都推翻,这才进屋。
毋清看见是盛湙,突然就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就转身出门。只是表情太过狰狞,擡眼一瞧就知道他情绪不对。
盛湙稀奇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没忍住说了一句:“你哥终于承认你只是他的储备粮了?”
毋清冲他做了个巨大的鬼脸,仍然往外走。喻灯叫住他,即使声音很冷,但是语调可以称得上是温柔:“毋清,怎麽了?”
小孩子生闷气的时候最经不得人哄,尤其是毋清在为了他哥生气,他哥偏偏又温柔问他的时候。他没忍住,泪珠劈里啪啦地就掉了下来:“哥,我知道你是怎麽受伤的,都是因为他!”
喻灯:“?”
盛湙:“……”
“你怎麽还好意思过来,亏我哥对你那麽好,”毋清抽抽嗒嗒地接着说,“我哥那麽厉害,肯定是因为你才受伤。这个世界上除了你,没人能伤得了他。”
盛湙一时有些语塞:“……我。”
“你什麽你!”毋清连珠炮一样吼回去。
“你说得对。”盛湙没看他,只是认真地看向喻灯。喻灯莫名被这股目光看的不自在起来,他微微错开,对毋清说:“不是因为他,是我自己。”
毋清:“……?”
他梨花带雨地转头,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
“师弟还没那本事伤我。”喻灯似乎替盛湙辩解了一句。盛湙好像被撸顺了毛,带着笑意问毋清:“你为什麽说能伤你哥的只有我,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毋清立刻瞪他一眼,开口说:“还用想吗?我哥最信任的就是你了,要是受伤,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被你伤了。第二种就是鬼怪僞装成你,我哥因为太信任你……”
“毋清。”喻灯冷冷地喊。
毋清止住话头:“啊?”
“出去。”喻灯擡眼看他。
毋清:“……”
他慌不择路地跑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