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湙低着头,看不清眼底的神色:“我要是不放呢?这是你来招惹我的吧?这是第几次了?师兄。”
喻灯眼睫擡起,自下而上看了盛湙一眼,掐着他的腰的双手突然发力,不过刹那两人就位置翻转,他跪压在盛湙腿上,一只手同时攥住他两只手腕,阴阳怪气地说:“师弟多担待,最近脑子不太清醒。”
盛湙没说话,眯着眼睛看他。
喻灯把手撤下来,蹬上鞋就往卧室外走,盛湙突然起身,拽住他手腕,五指几乎嵌到他胳膊里:“师兄,要不你搬过来住吧?”
喻灯脚步停顿一下,月光悄悄转了一轮,他影子斜斜地映照在地板上。
许久之後,喻灯失笑,一点点把他手掰开,但是脚步却调转方向,转头去了浴室。他讶异地发现那里竟然准备了两人份的东西,有一份全新未拆封的,都是按照他在家里的习惯配置的。
喻灯眼尾一挑,疑惑地看向盛湙:“你怎麽知道我用什麽?”
盛湙斜斜靠着门框,打开手机录音,里面传来毋清的哀嚎。
“哥,你快把我哥带走吧,这是我第四次半夜碰见他梦游了!我感觉再这麽下去他没疯我先得失心疯了!”
“……放心,我哥东西少,你把人领走就行,衣服我亲自打包给你送过去。”
“说真的,我都心疼我哥,总不能天天半夜两头跑。”
喻灯:“……”
“师兄,”盛湙看着他,心底莫名有点紧张,“我搬去书房,你住卧室,可以麽?”
说完这句,盛湙没擡头,有点不敢看他。他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夏天大暴雨的时候,他抱着被子七上八下地站在喻灯床前的时候。想来已经过了许多年,但他却能清清楚楚记得当年的滋味。
喻灯垂下眸子,淡然地打开水龙头:“想什麽呢。”
盛湙懊恼地哦了一声,一点点走回床边,声音很低:“那你今晚上别走了吧,太晚了,明天我送你……”
喻灯把水龙头拍上,清晰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卫生间传过来:“哪有主人住书房的?你还是住卧室吧,我搬去书房。”
“……”
盛湙脚步骤然停下,他愣了两三秒,才艰难找回自己的声带:“你去卧室睡吧,那个,我……我去洗澡。”
水声哗啦啦地从浴室传出来,喻灯闭上眼睛,这些天事情的发展确实超过了他的预料。
他从地府出来,本就是人间看客的态度。他也没想到,居然又会阴差阳错地遇见故人。
盛湙也确实对他不错,当年两个人关系应该确实好。
这些天他把渡生和不二书院的历史来来回回看了不少,但是记载都很含糊,唯一不变的是,那应该是一段极其血腥的历史。
月光撒在喻灯眼睫上,他睫毛微颤,整个人像溺于深海。不多时,浴室里一声巨响,喻灯突然惊醒。
他先是喊了两声:“盛湙?”
没有人应。
“师弟?”
依旧没有人应。
“晏无尘!”喻灯已经翻身下床,浴室门反锁着,他不顾一切直接破开,氤氲的水雾中间,盛湙弯着腰,手撑着墙壁,五指都嵌进瓷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麽。
“别看,出去!”盛湙的声音不稳,但是几乎不容置疑。
喻灯冲破水雾进去,微妙地眯了下眼睛。盛湙周身缭绕着黑雾,眼尾格外红,像是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跟传说中仙气飘飘的渡生完全搭不上边,若说他是晏无尘,可以算是登天碰瓷。
盛湙不想让他看见的。
他放软了声音:“师兄,别看我。出去吧。”
喻灯只沉静地又往前走了一步,手指探上他脖颈动脉,鬼纹从颈侧一路往下,探向心口。
自从盛湙遇见喻灯,就再没去医疗部打过针,算起来也有一个月了。而这一个月当中,他异变两次,还受了一次重伤。
手指触上他脖颈,鬼气逐渐输进去。盛湙呼吸平稳了一点,他开口道:“师兄,对不起。”
“对不起什麽?”喻灯奇怪地问,他垂下眼睛,“你是想说你对不起师父,对不起渡生,还是对不起我?”
盛湙一时有些语塞,他也不知道他对不起什麽,似乎所有话都堵在心头。喻灯接着说:“你觉得你对不起我,对不起渡生,因为半人半鬼,不干净?还是说因为你想过开鬼门,心里有妄念?”
“……”
喻灯笑了:“我身上怨气不比你轻,要按你这麽说,我不是罪该万死?”
盛湙愣愣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麽:“我……”
“噤声。”
喻灯手上使了几分力道,另一只手扣住他裸露的腰背。盛湙闭上眼睛,伸手揽住喻灯的腰,强行把他往自己方向勾过来。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呓语:“你不厌恶我麽?”
喻灯突然被勾过去,踉跄一下,接着又是一刹那的失神。他问:“你刚才说什麽?”
“没什麽,”盛湙摇摇头,冲他笑起来:“哥哥,你不觉得浴室很热麽?”
喻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