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你好吗#80
“呼。。。呼。”
在装饰装修稍显简约的房间里,狭窄的床上躺着一个人,他身上盖了条薄被子,身体起伏剧烈,似乎是在大口喘气,可见他睡得并不安稳。
江左顾的呼吸确实很重,他每喘一口气都感觉像是吸入了一口岩浆,连带着浑身上下都火烧一般痛苦,尽管他是躺着的,可坐立难安一直折磨着他,甚至有那麽几个瞬间,他会想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今天是他发高烧的第二天,也是他来到Y国的第一个月,他承认自己是匆忙逃到国外的,也预想到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可没想到竟有这麽多。
光是跑学校的手续就够他折腾几周的,再加上还要搬家和适应新环境,虽然有衡苏禹帮忙江左顾轻松很多,但还是不堪压力最终倒下。
江左顾小时候身体不好,发烧更是常有的事,不过他长大之後身体素质好了很多,顶多就是换季的时候咳嗽两声。
上次生这麽重的病还是高中的时候,那年冬天,他把外套借给了一个在公园长椅上坐着的小男孩,导致他着凉发烧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从那之後就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江左顾相信命运,他认为,自己现在如此痛苦,都是一意孤行离开家人的代价。
“嘎吱——。”卧室门被人轻轻推开,衡苏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探头进房间观察江左顾的情况。
此时的江左顾一手上扎着点滴,点滴瓶里还有半瓶液体,而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应衡苏禹,所以只能象征性的晃了晃手示意自己没事。
衡苏禹见状,还是走进房间,伸手探向江左顾的脖颈,竟是惊人的火热,为此衡苏禹眉头拧在一起,眼底尽是紧张与怜惜,“温度又上去了?”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江左顾嗓音沙哑到几乎听不出来他原本的声音。
“怎麽会没事,”衡苏禹麻利的将江左顾头上的退热贴撕下,重新换了个新的,“我去叫医生。”
他们住在公司安排的临时公寓里,这里地理位置很好,交通便利,附近还有餐厅超市之类的生活区,而他们楼下就有个小医院,医生可以提供上门看诊。
见衡苏禹作势要走,江左顾心中莫名掀起一阵恐惧,赶紧伸手攥住他的衣角,没有人进来还好,可一旦有人和他共处一室,他就开始害怕自己独自留在这间陌生的屋子,由于生病让他神志不清,他总以为衡苏禹会嫌他麻烦,丢下他不管。
衡苏禹刚想挣脱他的束缚,可谁料江左顾声音带着恳求和哭腔,软绵绵的开口,“别走,好吗?”
衡苏禹心头一颤,在寂静的夜中盯着因为体热而浑身潮红的江左顾,他眼中氤氲水气,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尽管他身上的衣料很少,可还是因为发热而在床上扭曲成一团,活像一只淋雨後的小狗,全然没有几天前那样的活力。
虽然现在的想法很不合时宜,衡苏禹还是有些无法直视江左顾的模样,他自知不能对一个病人産生奇怪的念头,可奈何眼前的人就是如此勾人心魄,连他说的那简单的四个字都如此娇柔,他刚才一直没敢进来的原因也是这个。
用理智强行压抑内心一番,衡苏禹隐忍的叹了口气,反手紧拉住江左顾的手,轻轻坐在床边。
而他的另一只手探进床头柜上加了冰块的水盆中,待自己的手指被冰水冻到麻木,才伸出来轻抖两下水花,覆在江左顾的脖子上。
一冰一热的触感引得他关节有些微微疼痛,可指腹下柔软的皮肤令他忘记了疼痛的滋味。
“我能去哪呢?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也不会扔下你不管。”衡苏禹的声音比以往都要低沉平稳,声线依旧干净明朗,好听到江左顾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紧张的情绪很快被抚平。
因为衡苏禹来回不停地用手指帮他降温,使江左顾烦躁和热量消退很多,渐渐的,困意终于袭上了江左顾的眼睛,意识比刚才要更模糊,他就半眯着眼睛望向坐在床边帮自己祛热的人,很神奇的,对方的样貌不断变化成不同人的模样。
有时候是年轻的母亲,有时候是瘦弱沉默的哥哥,接着很快又变成了江右盼黑乎乎的脸,最後的最後,定格成了李言他。
“。。。谢谢你。”
奇怪半晌,江左顾吐出这几个字後就彻底阖眸没了动静,而停留在他皮肤上的手抖动两下,最後又继续重复起降温的动作。
兴许是衡苏禹的方法起了作用,这场病只持续了三天就完全康复,痊愈後,江左顾为了把之前浪费的时间和进度全部补回,开始埋头于疯狂的学习和工作中,不给自己留任何的社交时间。虽然辛苦,但确实很有成效,他一连写了四首歌,发给陈钰中之後被大肆表扬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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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知不觉流转了四个季节,江左顾只觉得过得太快,他还一点实感都没有,他在临海大学申请了休学,在国外学校也以优异成绩提前毕业,他本意并不想这麽匆忙,可他身上像是开了加速器,不然就是有某位不知名的人在背後推动着他,希望他尽快完成学业回国。
而衡苏禹和他学习的内容不同,学习进度自然没有江左顾那麽迅速,和衡苏禹接触的时间长了,江左顾对他这个人越发改观,他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既大方又体贴的人,更重要是的,他的生活自主能力满分,不仅做得一手好菜,日常打扫卫生也很勤快,作为室友来说是再好不过的。
多亏了衡苏禹日常照顾,江左顾压抑的精神才多有改善,刚来时他要吃些安神药才能休息,到後面只要他知道衡苏禹在,就能安心的躺在床上睡觉。
不独立不知道,原来江左顾是个很依赖别人的人,如果没有衡苏禹在国外,他真不知道要怎麽在这种地方熬下去。
见江左顾取得毕业证书,衡苏禹不好意思让他陪自己在这里耗,可这对江左顾来说刚好,他不想那麽快就回去,他可以一边陪他一边找点自己的事情做。
最终,他将目标锁定在Y国的钢琴比赛上,他以前来Y国参加过比赛,对于这套流程十分熟悉,他和衡苏禹简单沟通後,便开始以比赛为目标继续开始国外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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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又准备了三个月,时间来到江左顾的比赛当天,衡苏禹特地请假来看他的演出,江左顾一改曾经的随性装扮,换上了一身整洁庄严的黑色西装,发型精心打理过,露出了他眉清目秀的面庞,看得衡苏禹心里直痒痒。
和他张扬的外表不同,他对于感情方面比较保守,尽管他和江左顾朝夕相处了一年,可两人之间并没什麽进展,江左顾甚至都不知道他对自己抱有其他的感情。
江左顾永远是处于被动的一方,如果对方不表达清楚,江左顾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们在歌剧厅门口聊了几句,衡苏禹便去观衆席上了,江左顾和工作人员一路来到演出後台,这次表演的顺序和以往不同,是由抓号决定的,江左顾抓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名次,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在那里静静聆听其他参赛者的演奏。
就在他听的正起劲儿之时,比赛主办方Y国琴协的副会长突然现身後台,不少参赛者向他打招呼以表敬意,江左顾自然也跟着其他人一起起身。
不止副会长一个人来到後台,他身後还跟着另一个人。
只是看见对方的瞬间,江左顾差点忘记呼吸。
来Y国之前,江左顾就知道叶南知当初也来的这里,他还心想自己会不会遇见他,可一年来他都没有和对方偶遇,还以为他们不在同一座城市,江左顾就慢慢淡忘了这回事。没想到好巧不巧,他们要参加同一场比赛。
叶南知没看见江左顾,他正与副会长低声交谈,在为他带路而表示感谢,叶南知在Y国已经是很有名气的青年钢琴家,所以协会副会长亲自带他来会场也可以理解,其馀参赛者都很熟悉叶南知,有几个积极的还会上去寒暄。
待了一会儿副会长就走了,人群跟着疏散不少,叶南知不喜欢嘈杂的环境,因此松了口气,他刚擡腿想往前走,一擡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
以为是错觉,叶南知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发怔的看着对方的脸,直到两人对视许久,江左顾先憋不住笑出声来,叶南知才如梦初醒。
沉寂许久的心脏像再次注入了新鲜活力,纵然是应酬惯了的叶南知也不知道该说什麽。好在江左顾早就已经释怀,现在看来两人的立场已经和大一重逢的时候完全相反过来。
“你好吗?”江左顾主动伸手对他道。
叶南知盯着这只修长白皙的手,抿抿唇垂下头,只敢握住他的手,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