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常欢道:“好。”
今日有贵客在此,梁安特意备了好酒好肉,楚常欢推着梁誉前往堂屋,待看到满桌的荤菜时,顿觉喉咙一紧,胃里遽然翻涌起来。
他把梁誉推至桌前,强忍不适落了座,梁安取来碗筷杯碟,斟一盅清酒呈与楚常欢:“这是今夏的荷花酒,王妃从前最爱喝了。”
楚常欢接过酒杯,轻轻放在案上。
梁誉拾箸,给他夹了一片蒜泥白肉,岂料楚常欢却用手盖住碗,道:“我、我吃些素的就好。”
梁誉便把肉放入自己碗内,欲再为他布菜,楚常欢忙道:“靖岩,我自己来。”
他夹了一片清炒芦笋,岂料那芦笋是猪油爆炒而成,甫一放入嘴里,直令他犯恶心,不受控地作呕。
梁安惊骇道:“王妃!”
梁誉立刻滑动轮椅来到他身旁,抓住他的手问道:“怎么了,可是这菜不合你口味?”又对梁安道,“还不快倒水来。”
楚常欢擦净嘴,饮了水,眼眶红红地望着他,不知是吐得难受,亦或是其他缘故。
梁誉心疼不已,再次问道:“莫非是身子不适?”
楚常欢不愿欺骗,便如实道:“我……我怀孕了。”
此言一出,堂内登时沉寂下来。
梁誉缓缓松开他的手,面色豁然变得惨白。
良久,含笑道:“恭喜啊。”
楚常欢一时无话,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他的眼泪总是教梁誉束手无策,顿时放缓语调,柔声说道:“当初是我把你交给顾明鹤的,只要你过得好,我便安心了。”
恍然间,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先后两次亲手把楚常欢推向了顾明鹤。
须臾,梁誉含笑为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人揩净了泪水:“你见了我便哭,若叫别人知道了,以为我在欺负你,且你如今怀有身孕,哭多伤身,对孩子也不利。”
楚常欢仍不言语,眼泪却似断线的珍珠,淌个不停。
梁誉被他哭得心软成泥,便推近了轮椅,把他拥入怀里,温言细语地哄:“知道你心里还有我,我甚欣慰,这次就听你的,好好治腿,如何?”
楚常欢抬头,眨了眨被泪水浸湿的睫羽:“当真?”
梁誉笑道:“一言九鼎。”
楚常欢果然被他哄好了,眼中阴云拂散,微露了些笑意。
梁安立刻折回厨房,炒了两道清淡的酸口时蔬,楚常欢就着这两样菜吃了半碗米饭,梁誉竟也开了胃口,大快朵颐。
饭毕,楚常欢吃完茶,对梁誉道:“我要回去了,傍晚消暑后再带晚晚来看你。”
梁誉应了声好,继而吩咐梁安:“去把我枕边那只木盒拿来。”
梁安大步流星地取来了木盒,梁誉道:“这是我昨晚闲来无事编的一只小鸟,也不知晚晚是否会喜欢。”
楚常欢打开盒盖,里面乃是一只用嫩棕叶编织而成的麻雀,两脚裹以竹篾,轻轻一按身躯,羽翅骤展,活灵活现。
“他定然喜欢。”楚常欢喜笑颜开,合上盒盖,道,“靖岩,我走了。”
梁誉点了点头:“嗯。”在他离去时,忽而又道,“常欢。”
楚常欢回眸:“怎么了?”
梁誉道:“我腿脚不便,未能备得薄礼拜访岳丈,望他恕罪。”
楚常欢笑道:“爹不会怪你的。”
待他离去,梁誉敛尽面上的笑意,垂眸看向自己的腿,登时恼怒,用力捶打起来。
梁安骇然,忙上前制止:“王爷何苦拿自己撒气?王妃待您更胜从前,您该高兴才是!且王妃也说了,他会陪您治腿,若教王妃知道您这般自暴自弃,又该伤心了。”
梁誉咬紧牙根,闭了闭眼。
如果不是这双废腿,他早已与妻儿团聚,何至于此!
*
暮色将近,顾明鹤自米行归来,手里提着几袋酸梅果腹。
他行至小院,见楚锦然独自坐在桂树下纳凉,遂近前揖礼:“爹,您为何一人在此,欢欢和孩子呢?”
楚锦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道:“阿欢带着晚晚出门了。”
“去什么地方了?”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追问太过无礼,顾明鹤找补道,“他如今有了身孕,晚晚又甚调皮,我担心他约束不了顽童。”
楚锦然道:“有姜芜陪着,不妨事。”
他越是遮遮掩掩,越教顾明鹤起疑。
倏然,顾明鹤反应过来了,道:“欢欢他……去见梁誉了?”
楚锦然叹道:“晚晚毕竟是梁誉的亲骨肉,血浓于水,他们父子早晚会相认的。”
顾明鹤心口酸胀,面上却维持着体面的笑意,讷讷道:“我明白,我明白的。”——
作者有话说:番外是他们彼此和解的过程。
第10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