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常欢点了点头。
楚锦然又道,“为父听王爷提过,前朝时期的柳州李氏可是名门望族,其祖上有平定安史之乱的卓伟功绩。李氏后人,当是英杰。”
前些时日,梁誉闲暇时曾与楚锦然交谈过河西的局势,其间不可避免谈及了李幼之。
楚常欢道:“李大人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楚锦然皱眉道:“希望河西的战事早日平息,会州这一战,恐怕又有不少流民要涌往皋兰县了,你近来出门时多加小心,万不可大意。”
楚常欢应道:“儿子知晓。”
玩耍片刻,晚晚疲累地睡了过去,楚常欢把孩子放在父亲的床上,转而折去书房,翻了几页旧籍。
与梁誉分别已久,同心草的药效日渐明显,即使自渎,也难以驱尽那瘾。
正因为此,楚常欢的精力欠缺,白日里也极易困乏,不多时便趴在书案上熟睡了。
恍惚间,他看见了一片滚滚黄沙,灰蒙蒙的沙尘里,有万马千军正在搏杀,兵器碰撞,杀声震天,甚是可怖。
忽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嗖”地一声射在裹穿了战甲的烈马头部,利刃击碎马儿的头骨,剧痛令它嘶鸣不已,竟失控地腾跃起来。
坐在马背上的将领登时被甩出几丈开外,后方的骑兵蜂拥而至,将他踏得粉身碎骨、鲜血四溅。
尘土飞扬,最终覆盖在那张血淋淋的脸上。
楚常欢定睛一瞧,被马蹄践碎的人居然是梁誉!
他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儿来。
可再一次瞧去时,那张脸竟又变成了顾明鹤!
楚常欢惊恐醒来,举目四顾,屋内盈满了书卷气,并无半点血腥的痕迹。
没有黄沙,没有战争,亦没有被马蹄践踏致死的人。
他惊魂未定地喘息着,额间早已布满了冷汗。
正这时,院内传来一阵躁动,楚常欢仔细辩听,似是姜芜在与谁交谈。
他揩掉汗渍,起身行出书房。
刚打开门,就撞进了一面宽阔温暖的怀抱里,楚常欢微有些愣怔,还未及开口,对方就已抱紧了他,急切地唤道:“常欢,常欢。”
楚常欢眨了眨眼,片刻后从来人怀里挣脱:“王爷,你怎么来了?”
梁誉道:“夏军战败,已退至会州城三十里外扎营,我便趁此时机过来看看你和孩子。”
顾明鹤站在院中,目光阴恻恻地凝在梁誉的身上。
楚常欢将他打量一番,旋即道:“王爷退敌有功,定能得圣上嘉奖。”
接连交战了好几日,梁誉比离去时更为憔悴,鬓发里落了些沙尘,尽显狼狈:“我不想听这些恭维的话。”
楚常欢唇角翕动,欲言又止。
梁誉虽盼望他能说几句关心自己的言语,却也知晓,如今的楚常欢不会再向从前那样关心他、担忧他。
少顷,梁誉对姜芜道:“去烧热水,本王要洗澡。”
姜芜立刻烧了一锅热水,随后由梁安提至王妃的寝室,一股脑儿倒进浴桶里。
梁誉洗完澡,更了衣,方与孩子亲近。
傍晚用膳时,楚锦然吩咐小童烫了两壶酒,权当为梁誉庆功。
楚常欢已有许久不曾饮酒,便贪嘴多吃了两盅。
他原先酒量甚好,但今日不知为何,三四杯清酒下肚,竟已微醺,双腮透着粉,目光亦变得朦胧柔媚。
那厢楚锦然还在举杯敬梁誉,楚常欢就软绵绵地趴在桌上了,顾明鹤见状,当即将他扶了起来,揽在怀里道:“欢欢?欢欢?”
楚常欢贴着他的肩,应道:“嗯。”
梁誉目光一凛,顾不得饮酒,立刻放下杯盏,靠了过来:“常欢,你醉了吗?”
楚常欢半醉半醒,迟疑了几息才道:“我不胜酒力,头晕得厉害,便不作陪了。”
说罢从顾明鹤怀里挣脱,起身离去。
梁誉和顾明鹤不约而同地离开凳子,向楚锦然请辞,追了上去。
“欢欢。”
“常欢。”
两人一左一右拉住楚常欢的手,梁誉冷冷地瞥向顾明鹤:“放开他。”
顾明鹤就势把人拽了过来:“该放手的是你。”
梁誉不甘示弱,腕骨微一用力,楚常欢又跌进他的怀里了。
如此折腾一番,楚常欢头晕目眩,两腿发软,不悦道:“你们闹够了没!”
他二人未再争抢,可眼里的怒火与杀心却分毫不减。
潜龙无声老蛟怒,回风飒飒吹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