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灼热的唇瓣猝不及防地碾在楚常欢的唇上,炽烈的气息盈满整个口腔。
这个吻并不激烈,却带着浓郁的不甘与苦涩。
楚常欢微有些愣神,但一想到顾明鹤随时可能醒过来,身上犹如浸了一抔雪水,冰凉入骨。
于是慌忙去推梁誉,却被对方扣紧了手,吻得更用力了。
他挣脱不得,便在喘息的间隙细声提醒道:“王爷……唔……靖岩……别……”
“我爱你。”
正推搡之际,一道沙哑的嗓音灌入耳内,楚常欢倏地愣怔,顿觉双颊一热,有什么湿润的东西附着其上。
他以为自己又情难自抑地哭了,待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这是梁誉的眼泪。
抵在梁誉肩头的手渐渐泄了力,楚常欢一动不动,任由他亲吻自己。
良久,梁誉松开怀中之人,掌心轻贴在他颈侧,抚摸着曾经留过刎痕的地方。
楚常欢满身的伤疤皆因他而起,他却把一颗真心践踏成了齑粉。
如今想要将其拼凑,已为时晚矣。
梁誉的指尖在发颤,他温柔地捧住楚常欢的面颊,欲言又止。
几息后,他在楚常欢身前蹲下,轻轻贴着隆起的肚子,对尚未出生的孩子低语道,“不要欺负爹爹,长大后要保护好他,知道了吗?”
起身后复又看向楚常欢,本想再说些什么,可见他神色淡然,便忍了话头,只叮嘱道:“常欢,保重。”
楚常欢挪开视线,一言不发。
梁誉心如刀绞,但终究没再强求,转身跃出窗外,扬长而去。
直到夜色重归宁静,楚常欢适才回到榻前,眼角很快溢出一片水渍。
*
两日后,天气放晴。
一大早,述律华就欢欣雀跃地来到夷离毕郎君府,见楚常欢正倚在西厢外的游廊里晒太阳,便小跑过来,邀功似的说道:“常欢哥哥,你看我带了什么?”
话音落,身后的一名侍卫捧着托盘疾步走近,述律华揭开红布,赫然是一块肥硕的鹿腿。
“这是我今晨猎的一只雄鹿,鹿肉滋补,腿上的尤其鲜嫩,你吃了正正好。”述律华喜滋滋地道,“咱们来炙鹿肉罢。”
楚常欢笑了笑:“外面冷,去屋里。”
不多时,侍婢在偏殿备了一只泥炉,炉上煨有一壶热茶、几颗山芋、一把栗子,余下的空地儿便用来烤鹿肉了。
述律华忙着切肉,楚常欢一面翻烤,一面将焦熟的肉夹入她的碟内,并沾了些姜水芥末除腥提味儿。
“别顾着我啊,你先吃你先吃。”述律华赶紧将碟盘挪走,“我吃不了多少,倒是你,一张嘴、两只胃,别饿着了。”
楚常欢只应了声好,又继续翻烤生肉,述律华见他有些反常,不禁担忧:“常欢哥哥,你怎么了?为何愁容满面?”
楚常欢愣了一瞬,旋即笑道:“殿下定是看错了。”
述律华将信将疑,而后往炉架上添肉,转过话锋道:“中原来的那个臭脸王爷终于要走了,本公主不必日日陪他用膳,甭提有多畅快了!”
楚常欢咽下一片鹿肉,问道:“太后答应出兵了?”
述律华点头道:“伊吉说,看在阿翁与崇宁帝的交情上,出兵十万镇河西之乱。”
切完一整块鹿肉,小公主擦净了手,又愤愤道,“那个臭脸王爷真是奇怪,说是来寻妻的,如今还没找到怀胎的发妻就甩手离开了,当真是可恶!”
楚常欢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不多时,顾明鹤自衙署归来,还未及更衣,便闻见了炙鹿肉的香气,当即行至偏厅,风尘仆仆的落了座,打趣道:“看来我回得正是时候。”
述律华又拾起匕首准备切肉,顾明鹤见状,赶忙接过器物道:“殿下吃肉即可,此事交给臣来做。”
述律华没同他争抢,心安理得地吃着熟肉。楚常欢斟一杯滚热的枣茶与她解腻,小公主笑呵呵地接过,冷不丁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对了——常欢哥哥,你和顾大哥可有为孩子起名?”
此言一出,对坐的两人不约而同沉了脸。
述律华并未发觉异常,埋头吃着热茶,继续道,“听伊吉说,孩子要起贱名才好养活,可我并不苟同,谁家小孩乐意被人喊‘狗子’‘猫儿蛋’?”
顾明鹤似笑非笑道:“殿下觉得欢欢的孩子应该起个什么名儿?”
述律华颦眉沉思,半晌后道:“我觉得叫乌力吉就挺好!”
顾明鹤问道:“可有什么深意?”
述律华道:“乌力吉是北狄语,用你们汉话来说就是‘吉祥’的意思。愿常欢哥哥腹中的孩子平安吉祥,长乐无忧!”
“平安吉祥,长乐无忧。”顾明鹤的视线凝向楚常欢隆起的肚子,轻声道,“但愿吧。”
楚常欢顿觉后背发寒。
顾明鹤的目光宛如一把利刃,恨不能剖开他的肚子,将这个野种剁成肉泥。
楚常欢的脸色渐渐发白,连牙著也握不住了,颤抖着滑落。
“常欢哥哥,你怎么了?”述律华担忧道。
顾明鹤忙搂住他,关切道:“不舒服吗?”
楚常欢浑身恶寒,本能地推开了他:“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