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啓章接过食盒,打开盖子,醇香扑鼻,欲试膳,皇帝阻止了,“直接端过来。”
孙啓章应是,皇帝却笑着对谢修仪道:“浮云定然不会害朕。”谢修仪名唤浮云,皇帝一直这麽称呼她。
谢修仪当即跪地,“臣妾不敢。”
“朕信你,地上凉,起来吧。”
“谢陛下。”
这时孙啓章已经拿着小碗给皇帝盛过汤膳,端到桌案上了。
皇帝放下手中的书,“这汤看着就极为鲜美,辛苦浮云了。”
谢修仪垂眸,“陛下不嫌臣妾手笨就好。”
“当然不嫌,往後,你若觉得可口,都给朕送一份来。”
闻言,谢修仪擡头,直愣愣的看着皇帝,皇帝还是如往常那般对她笑着,她才回道:“臣妾遵命。”
皇帝这时道:“夜深了,浮云先回吧,改日朕再来看你。”
谢修仪恭敬的行了礼,“陛下莫要太过劳累,臣妾先告退。”
皇帝点头,“嗯。”
待承和殿的大门闭上,傅长穹问孙啓章:“孙啓章,你说,这汤,是好,还是不好?朕是喝,还是不喝?”
世人皆道久病成医,少时母亲缠绵病榻,傅长穹怎会不懂药理?只是那段往事,鲜有人知罢了。
孙啓章不敢多言,只回道:“奴才嘴笨舌拙,尝不出好坏,陛下您觉得好便是好,觉得不好,奴才替您分忧就是,定不会扰了您和修仪娘娘的情分。”
皇帝却笑他,“嘴笨舌拙?朕看不然,这话说得,朕听了甚是舒坦。”
说完,皇帝拿起勺子,这汤,他喝,他从未拒绝过谢修仪奉上的汤。
未几日,皇帝偶感风寒,暂由太子代朝的消息传遍上都。
又几日,萧青琅接到叶清澜的信,信中说明了上都的情况,而此时,萧青琅已带兵周旋至西凔与昭南边界处,吴番羽走後,他一直派人探寻罗度踪迹,终于在西凔发现了他们的踪影。
兜兜转转间,便到了二月,本是春耕的好节日,上都城里却一片安宁,只因,皇帝病重。
宫中,灯火通明,百官跪于承和殿前,太後丶皇後丶太子及宗亲族老都在殿内,隔着帷幔,无人看得清楚里面的情况,只有太子跪在床头,一声声唤着“父皇”,皇後跪在太子身旁,一只手抱着圣旨,另一只紧紧握住皇帝冰凉的手,默默垂泪,太後拖着病体坐在他们身後,眼里并无波澜。
皇帝早就动弹不得了,寒食散腐蚀了他的心智,也侵蚀了他的躯体,越来越暴躁易怒的他,终于在一个夜间彻底倒下,他此时躺在床上,身形枯瘦,瞳孔也无光彩,他努力看着床前的几人,没一个是真正为他伤心的。
傅长穹闭眼,他这一生,处处受制于人,至死,都无半分自由。
“父皇!”“皇上!”“陛下!”呜咽丶痛哭,层层叠叠,丧钟响起时,又一代帝王长眠,无人注意的时候,谈家後宅里多了位妙手回春的女医。
泰安八年二月初二,龙擡头,帝傅长穹崩逝于承和殿,同月,太子亲政,三月初三,太子行登基大典,改年号恒元,大赦天下。
同年五月,太皇太後病重,萧青琅收到消息时,已是六月初,布告也紧随其後,太皇太後薨,连连国丧,天下一片缟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