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落
转眼已去半载,立储之事春日尽时便已定下,六皇子傅长穹,现在已是太子。
天子抱恙,平民百姓虽不得知,但上都弯弯绕绕,谁没几个消息灵通的熟人,警醒的人家早早约束着自家子弟,生怕招惹了不快,一时间,风声都紧张起来。
承和殿内,谈佩贤坐在傅相微床头,外殿以太子为首,跪了一衆妃子丶太医和重臣。
傅相微借着谈佩贤的力靠坐在床头,该吩咐的他早已吩咐好了,现在,他只想与发妻说说话,然开口便是,“娴儿,你可否,还在恨我?”
谈佩贤支撑着他静坐一旁,“臣妾不敢。”声音如往常一般平静。
傅相微侧眸,盯了谈佩贤很久,是不敢,还是不恨啊,他的皇後,他年少时钟意的人。
“那朕,便当你是不恨了。”
谈佩贤只道:“恨与不恨,都过去了。”
当年谈佩贤与凌王傅从逸情投意合,已经要到谈婚论嫁之时了,先帝却骤然下旨,封谈佩贤为太子妃,一道圣旨,谈佩贤便被送入宫中,同年诞下一子,後傅相微登基,谈佩贤才知是傅相微去求的旨,是傅相微害他与凌王不能相守,她恨,可也无力回天。
她被册封为後那日,凌王自请去了昭南,然昭南匪患外敌不曾间断,傅从逸虽有本领,却无将才,数次兵败失城,纵使傅相微想替之辩驳,却也无能为力,毕竟,悠悠衆口难堵。
直至凌王叛乱的消息传来,贺家也牵扯其中,叶山樾还整日在朝堂上为此求情,傅相微勃然大怒,由不得他信不信了,居高位者向来多疑,他不允许一点不利于他的事情发生,下令彻查之後,牵扯出种种过往,凌王确实与前朝遗患有牵连,贺玄铸死了,无从查起,叶家从前朝起便是重臣,叶山樾也丝毫不给傅相微面子,这般臣子,留来何用,他要的,是绝对忠诚,真真假假的消息,他不想再听了。
谈佩贤扶着傅相微躺回床上,面上毫无波澜,而傅相微轻闭着眼睛,一副久病之躯,早已脱了像,谈佩贤就这麽坐在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恨与不恨,没人清楚。
傅相微突然睁眼,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对谈佩贤说道:“太子年少,朕走後,你替朕看着些。”
谈佩贤没回应他,只见他闭着眼,仿若沉眠,至死的最後一语,放不下的,始终还是这江山社稷。
良久,内殿传来谈佩贤的声音:“皇上,宾天。”
外殿一阵悲声,真情假意,谁也分辨不清。
国丧,举国上下一片阴沉,孝满上都,九江游行之时,沿途百姓都在为此送行。
转眼,便是登基大典,傅长穹着龙袍皇冕,踩过一个又一个台阶,在衆臣的目光里,往祭坛前走去。
完成仪式之後,衆人高呼万岁,傅长穹俯瞰群臣,他内心宁静,现在不过是第一步,祭天,以表天命所归而已。
後续还有祭祖丶受朝丶颁诏丶受玺丶宴请丶谢恩等事等着他,只有做完这些,他傅长穹,才是名正言顺的皇帝,他站在高位,看着长天,他想,人,不可能没有野心。
一切落定之後,已是初秋了。
先帝後宫的妃子不多,如今不过仅剩太後丶惠容二位太妃,她们是要迁出後宫的,容妃跟着二皇子,也是如今的霄王去王府养老,惠妃也随宁王出了宫去,太後谈佩贤,也换到了清宁宫,傅长穹来的时候,她如往常那般,正在点香。
傅长穹进到殿内,对谈佩贤行一礼“儿臣给母後请安,母後万福。”早在立太子前,傅长穹就养在了谈佩贤名下。
“皇上不必多礼。”
都落座後,谈佩贤问傅长穹。“皇上今日来此,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