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占据了上风,邹敏语又得意起来。
她随口又问:“诶,阿飏他都这麽对你了,你就不觉得伤心吗?”
“我早就对他失望了,所以不会伤心。”
奚暖挑挑眉,她迈步走下台阶,从手机里翻找出一段视频,放大声音播放着,女人打电话的声音顿时传出来。
正是之前莘聿给的那段监控视频。
邹敏语的脸色立刻变了:“你什麽意思?难道是专门找人偷拍我?!”
奚暖只觉得好笑:“你觉得,你配吗?我之所以能拿到这个视频,不过是因为你坏事做尽,很多人都看不惯你。”
慢悠悠关了视频,她又说:你不是喜欢季飏吗?那我就把这视频传给他,让他看看你的真面目,怎麽样?”
“那你想要怎麽样?”邹敏语这下有些慌了。
她自然知道奚暖是想要快速要钱,如今这情形,怕是必须要妥协了。
但她又总不甘心,非要想出一些阴损的招数来。
“好啊,那你不用跪了,我不为难你,钱会尽快转到你的帐上,希望你不要把视频传给阿飏,真闹到鱼死网破,对咋俩都没好处。”
这麽说着,邹敏语的语气便和缓很多。
她那精致的手包就挎在右腕,这会儿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两个牛皮纸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两沓钞票。
看着奚暖的眼睛,邹敏语笑了:“为了以防万一,我来之前先带了两万块现金,这个给你,先应个急吧,也能抵扣一部分赔偿金。”
地面上有一条专门用来排污水的沟渠,钞票飘飘洒洒,掉落在里面,是很夺目的颜色,在暗夜中格外显眼。
奚暖擡头之後,又重新低头,专心致志看着那流动的污水。
邹敏语的语气有些遗憾:“不好意思哦,我手滑了,但如果你不想要这个钱也可以,生活贫困的人有的是,他们自然会去捡,我也算是做慈善了。”
她说完之後,就踩着高跟鞋款款而去。
垂着的双手握紧又松开,奚暖大步向前,直接捉住这女人的背包带子狠狠一拽,两个人僵持在原地。
邹敏语惊叫一声回头,却被身後之人的眼神吓到。
但过了片刻,奚暖还是转过身去,大步走回到水沟旁边。
这会儿雪已经很大了,地上厚厚一层白色,四处都是雾蒙蒙的,只剩无尽的风声。
水沟很深,要够到里面的钱并不容易,需要极力俯着身子。
地面冰凉,她也不管不顾,就这麽跪在那里,伸着胳膊,一张一张,小心翼翼拾起四散的纸币,而後再抚平擦干,放回纸袋里面。
夜已经深了,气温一点点在下降,就连不远处的邹敏语也走进了车子里面,路上的行人更是稀少。
奚暖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雪花落在身上又化掉,冰水顺着她的脖子一直流到後背,钻心似的凉。
後来她的体温逐渐变低,那雪便不怎麽化了,只在她的身上聚了厚厚的一层,给睫毛凝上冰霜。
前方有一团光逐渐变大,有汽车行驶了过来,她迷迷糊糊擡眼去看,朦胧的光影中,一个身影走下车。
莘聿的西装外套了件深灰色的大衣,黑色手套闪着皮质的光泽,看起来像是从某个正式场合匆匆赶来。
男人身材很是高大,夜色中五官更显深邃。
风雪将他的衣角卷起,迈步近前後,他打开右手的长柄黑伞,替她遮蔽了一大部分的风雪与寒冷。
而後,就这麽半跪着,与她一起捡拾纸钞。
他的胳膊长,动作自然比她要快,修长的大手被污水弄脏也丝毫不在乎,睫毛低垂,彷佛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情。
目光所及便是男人裹在西装裤内的笔直长腿,而他原本熨烫服帖的干净裤脚,也因为雪水的缘故,有些脏了。
奚暖轻轻呼出一口哈气,内心忽然涌起强烈的好奇。
除了惊讶于他突然的到来,她更惊奇他的态度。
他不问她跪在雪地的缘由,也没有不分青红皂白拉她起来,而是就这麽陪着她,做这种与他身份极其不符的事情。
她擡起头来:“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什麽跪在这里捡钱吗?”
雪好像更大了些,细小的雪片飘散在空中,借着风势洒入伞内,莘聿将黑伞倾斜了一些,他的肩膀落上了雪,但并没有去擦。
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将捡来的纸币叠起来,递给她之後。
他才与她对上视线:“你看起来很疲惫,应该是遇到了难处,才迫不得已做出这个举动吧?但无论怎麽样,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很平淡的话语,却让奚暖鼻子发酸,她性子倔,决定做得事情,通常会坚持到底,也不会和别人解释原因。
此时她却很想倾诉:“对,我是遇到了难处,我舅妈病重,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必须救活她———所以我才故意往邹敏语圈套里跳,激怒她,威胁她,用尽各种手段让她给钱,而这水沟里的两万,虽然不多,但也能用来救急,我为什麽要在乎尊严,放着钱不捡?”
“那麽你呢?”她又苍白着脸转头:“你在这里替我撑伞,陪着我一起捡钱,又是为了什麽?”
莘聿想了想:“或许是因为多年前,我与你有过相同的经历吧。”
他说道:“那时我年纪还小,想要挽救家人的生命,却无能为力,只能跪在雨地里祈求上苍,雨水淋得睁不开眼,我心里忽然在想,如果未来也遇到这样一个绝望的人,我一定会为她撑上一把伞。”
男人的声音低沉,回荡在耳边,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眼皮发沉,奚暖撑着身子想要回复他些什麽,却忽然向下栽倒,失去神智的前一秒,她感觉自己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