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繁森:“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麽了,老莘,你这脑袋是真有问题,和正常人的思维方式根本不一样。”
莘聿挑挑眉:“一个小姑娘失恋了,大半夜坐在街头,作为一个正常人难道不该先关心她的安全吗?仅仅是为了满足趁虚而入的私欲,就在她不需要的情况下前去骚扰,这样获取来的好感,不要也罢。”
季繁森还是不服气:“那你之前不也找了监控给她看吗?还特地送人家去医院,那难道也是骚扰?”
莘聿沉默了一会儿:“那是因为她看起来很缺少自信,急需一个正确的引导,不然容易在岔路上越走越深。”
他从来都是个行事磊落的人,但并不喜欢过多争论,虽然与季繁森有意见上的不合,只解释了两句也就算了。
两个人正说着呢,前面长椅上的奚暖终于站了起来,手机屏幕在暗夜里闪着光,她低头操作了一会儿,不久就有一辆网约车行驶过来。
就这麽一直跟到了机场,莘聿看着她进了候机大厅,才让季繁森开车离开,二人来C市是为了参加电影节,不久後也将返回B市。
…
奚暖赶着最後一班飞机回了B市,落地时正好是清晨。
她的行李很少,只整理出一个包背在後背上,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有些不知道该去哪儿。
跟了季飏这麽多年,她几乎把季飏在的地方当成家,他去哪里她也会跟去,如今分手後,她却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想了一会儿,她先打车来到了城郊一处居民区。
这地方的房子都已经十分老旧,大部分都是公租房,租户也是老年人居多,这会儿三三两两聚在楼下聊天择菜。
奚暖的舅妈周树惠就住在这儿。
说是舅妈,但周树惠早就跟奚暖的舅舅离婚了,整个奚家只有奚暖还与她有来往,但那也是两三年前的事儿了,两人如今也很久没见面。
楼道里全是杂物,奚暖小心翼翼避开,一直往上走,到了五楼敲响中户的门,里面照例是没有应答的。
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奚暖继续敲门,她连喊了十几声舅妈,这才走楼梯上坐下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由得想起以前来。
奚暖其实已经记不清亲生父母长什麽样子了。
从小她就在一个充满争吵的环境下长大,直到十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母亲带走了两岁的弟弟,父亲没几天就再婚了,把她送到了全寄宿制学校。
三个月没交学费,人家学校再联系家长,才发现联系电话和家庭住址都变了,根本找不到人,只好寻找亲戚。
但,亲生父母都不管,亲戚又怎麽会管?
奚暖在福利院待了半个月,後来有一天下了很大的雨,周树惠穿着雨鞋,蹚着积水过来了,她没有打伞,雨滴滴答答顺着头发往下流。
那天是周树惠和奚暖舅舅离婚的日子,原因是她不能生育。
在一段婚姻中,如果是男方没有生育能力,女方通常会选择领养或试管,但如果是女方不能,那麽结局大多是离婚。
周树惠领养奚暖的动机,并不是因为爱,而是在命运推波助澜之下的一种选择,以此来抵消生活中随处可见的孤独。
所以很长时间以来,二人的关系都稍显生疏。
周树惠在纺织厂上班,每天傍晚才疲惫地回家,奚暖下学早,做好饭等着她,两个人一起在昏黄的灯光下吃着简单的饭菜。
就这麽奚暖上了初中,上了高中,再考上大学,所有学费都是周树惠在出,即便奚暖能通过勤工俭学养活了自己,周树惠也照旧给生活费。
两个人第一次爆发冲突,是奚暖大三的退学那次,那时她年纪还小,舅妈却意外摔伤,不光需要长时间卧床休息,手术费用也是昂贵的。
眼见自己帮不到忙,奚暖开始对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学习的目的産生怀疑,她想要退学赚钱,同时照顾舅妈,而舅妈却觉得学历更重要,宁愿不做手术。
这件事最终的结果就是,奚暖跟季飏借钱交了手术费,同时也正式退学,跟随季飏闯荡娱乐圈。
而在伤好後,周树惠便与奚暖断绝了关系,她对奚暖很失望,亦或是对自己失望,态度决绝。
後来赚到了钱,奚暖每个月都会给舅妈打钱,但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上门拜访也总吃闭门羹,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
如今回想起这一切,奚暖内心自然酸涩。
她倒也不是想来投奔舅妈,只是这麽久没见面,总归是担心的,哪怕舅妈开门让她看一眼也好。
就这麽又等了一个小时,她才逐渐失望,拿上背包下楼,到了一楼的时候,正好东户的老太太遛弯回来。
奚暖急忙停下脚步:“刘奶奶,您最近还好吗?”
这附近邻里邻居的,都相互认识,奚暖想了解一下舅妈的情况,便多聊了几句。
谁知道这刘奶奶却面露担忧,踌躇片刻才开口。
“小暖呐,你舅妈的病真的不能再拖了,她现在出门都得拄拐棍了,搞不好以後瘫痪…我也不懂渐冻症是个什麽病,做个手术肯定能好吧?”
“渐…冻症?”奚暖顿时怔住了。
她先前就知道舅妈家族内有人得这个病,却想不到真的会遗传,一瞬间又觉得人生好苦。
和刘奶奶告别以後,她重新回到五楼,擡手想要敲门,却忽然没了勇气,倚着墙坐下来。
一天就这麽过去,她好像想了些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没想,脑子逐渐一片空白,只剩下楼道窗户外的风声在耳边回响。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她有些困了,脸颊埋在膝盖里,逐渐盹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被一阵开门声吵醒。
昏黄的光线从门内漏出来,在地面上投射出梯形的影子。
周树惠的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她沉着脸站在门後:“怎麽回事儿啊你,一天不吃不喝,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