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站在这儿听了多久?”
司命担心开门的角度碰到墨昀,穿过门板走进来,看他双膝微曲靠着墙,料想他身体乏力,伸手想要扶他一把,但墨昀却触电一般向旁边闪了一步,步子迈得太急重心失衡,人就向侧边倒。司命似乎也被他的躲避刺激到,眉头凝起,唇线也紧紧抿成一条,再不管墨昀如何想,直接抄手将人抱起来,走到床边放下。
墨昀全程避着司命的视线,被放下之後他双手抱膝将脸埋了进去。
“霍叔…是不是已经……”
“是。”
司命言简意赅,墨昀的心瞬间沉到最底,喉头哽到发痛,他缓了好久,才让自己能够正常发出声音。
“你怎麽来了?”
司命的手伸过来,贴着他的膝盖抚上他的侧脸,微微着力将他的脸擡起和自己对视。
“我担心你,还难受麽?”
墨昀摇头,一开口泪先滚了下来,“所以你是能下来的,是吗?”
为他拭泪的拇指顿住,司命看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墨昀抓住他的手,把它从脸上拨开。
“你能下来的话,为什麽现在才来?”
墨昀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神中的怨怼让司命呼吸一滞。
“昀昀……”
“你们明明都那麽厉害,为什麽不能早来一会儿,只要一会儿霍叔就不会走,他就不会走的你知不知道啊?!”
墨昀情绪激动起来,司命伸手想要将他抱住,但手伸到一半就被墨昀大力甩开,他吼完这一句再也忍不住,抱着头失声痛哭。
司命看着他不断颤抖的背脊,心被什麽捏紧一般闷痛不已,连呼吸也带着无边悔意。
“对不起。”
他实在没法忍受墨昀肝肠寸断的哭声,不顾对方挣扎将人紧紧搂进怀里,一边用手在他背後顺气,一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歉。
如此无力的三个字根本无法安慰墨昀,但他现在也确实找不出什麽行之有效的办法,能够减缓爱人心中的痛楚。
“是我错了,昀昀,不哭了好不好?”
墨昀一直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不停地流泪,本就虚弱的身体经不住剧烈的情绪消耗,他很快便脱力昏了过去。
孟章叫来医护人员,墨昀手上的点滴重新插好。司命用热水沾湿毛巾,坐在床边仔细又轻柔地替他将泪痕擦干。
陵光似乎对病房里发生的一切心有所感,在司命放下毛巾之後拍拍他的肩膀。
“这不是你的错,昀昀只是一时无法接受。”
“我明白,所以才更心疼他,这些本不该由他来承受。”
司命握住墨昀的手,将贴在他脑门的发丝轻轻抚开。
陵光的面色一直不太好,听司命这样说不由长叹出声。
“是我的错,身为神明,耽于情爱擅自起誓打赌,没有尽到守护封印的责任,放任魔族为祸人间,应受天罚。”
司命没有擡头,眼神一直注视着墨昀,但他也不喜听到陵光如此丧气。
“上神言重,还请避谶。”
孟章拉住陵光,“让昀昀好好休息,你跟我来。”
陵光不情愿地被孟章拉走,隔了一会儿哮天一脸着急地推门进来,司命擡眼对他比了个悄声的手势,哮天“啧”了一声,推了一把司命肩膀,用神识与他对话。
“你得赶紧回去了,洛长卿忽然带人过来,说要提审你,现在人已经进了宾馆大堂。”
“知道了。”
司命将墨昀的手塞回被子里,起身在他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回身对哮天道:“你若不能留在这儿就派个人盯着文曲星,这个时候,他不能出事。”
哮天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二人走後墨昀侧过身,泪水从鼻梁滑落,嵌进淡蓝色的枕套当中。
墨昀入院只是因为过度劳累,在医院观察了两天便被医生准许回家休养。出院那天天气很好,阳光灿烂,绿荫浓重,鸟叫虫鸣,整个世界一派生机盎然,墨昀擡眼望着天上悬滞的团团积雨云,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但他明白,霍玚走後,整个世界都变了,再也没办法回到从前。
文曲星一直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墨昀放在门边的饭菜一直都未动过,热了几次之後只能倒掉。人间管局的局长是霍玚师姐,墨昀在殡仪馆的遗体存放处与她汇合。
巨大的金属抽屉被拉开来,金黄色的塑料袋将霍玚包裹在内,局长拉开拉链,嘴唇颤抖着伸手摸了摸霍玚的脸。
“我以为…他会走在我後头,他还这麽年轻,前些天他还和我说,他找到心上人,邀我参加他的婚礼。”
局长声音颤抖得不像话,再也说不下去,她让开身子,示意墨昀上前。
作为人的墨昀不是第一次面对亲人的遗体,但这种事情也无法依凭经验而让心头痛感麻木。霍玚换上了干净的衣物,口中衔着一枚玉环,身上还盖着厚重又松软的金色棉被。
“他是被魔族所伤,上面担心消息走漏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要我尽快送他入土为安,我联系不到小文,你替我和他说一声。”
墨昀不解,本就在水面下的工作如何能为阳光下的人带来恐慌,但局长含泪摇头。
“人间管局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但如果让他们觉得麻烦,那麽没有人间管局更好,我的兄弟们已经折了大半,剩下的无论如何我都需要护好。”
每个人都有说不尽的难处,墨昀只能将憋屈咽下,回到家後他站在门边,把局长的话转告给文曲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