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只是小小试探,就激怒了斯乐,甚至让对方萌生了毁约的念头。观允奕在心里暗骂,嘴上则老老实实交代了,包括自己的小心思。他早就算清楚了,到了该站队时一点都不含糊。
从本质上来说,观允奕是个物尽其用的精明狐狸。在斯乐没来之前,他表面上还是比较看中对方那个仇家,还大力栽培对仇家忠心耿耿的一个手下——也就是刚刚被斯乐一枪打死的那位。
他本来的打算,是诱使两方斗得你死我活,好在旁使利益最大化。就像养蛊一样,不管谁活下来,蛊师都会获利。
但斯乐不按常理出牌,他直接把养蛊的器皿掀了,还威逼利诱观允奕即刻作出决定。
精明的观狐狸打算落空,也没有气馁。他说完後,指腹摩挲着枪上平整的花纹,“明天晚上,我会想方设法引边先生到一楼废物回收室,届时你想做什麽都可以。这份礼够重了吗?这个就当是回礼吧!”
闻言,青年眼睫低垂,神色未变。他平静应了一声,扔下观允奕走了。
等回到房间,拉上黑色窗帘。在安静的黑暗中,青年才显出几分异样。他的面庞白的像雪,唇瓣却殷红如血。不言不语不动时,像一座精美的雕塑,和许多年前,站在父母墓碑前的幼小身影渐渐重合……
一些刻意被压在记忆深处的片段翻涌上来,一幕幕都无比鲜明生动,仿佛时间没有过去很久,都不足以让冰冷的血色阳光褪去颜色。
斯乐这辈子,大概是和Du贩犯冲。
他五岁那年,随父母回乡祭祖迁坟。可谁也没有料到,闭塞落後的山村,早已成为Du品的生産基地。一家人无知无觉进了村子,又知道了这里的秘密,想要活着出去,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这一期间,他的母亲让他藏在柜子里,自己却惨遭侮辱杀害。而他的父亲得知妻子的遭遇後,毅然选择了报仇殉情……最後,救援来临时,村子里只剩了一个幸存者——
就是他。
之後,收养他的表哥,因为他心理上的疾病,和他的心理医生接触频繁,顺理成章走在了一起。然而,就在两人婚礼前夕,表哥的同事带来了噩耗……他也因此得知,害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并没有死。
现实就是这样,幸福来之不易,却破碎得太轻易。
相继发生的两场祸事,接踵而至的打击……让仇恨沿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侵入到血肉和骨髓,直到紧密缠绕上灵魂,让他无时无刻不感受到烧灼的痛苦。
然而这次,掌握到的心理学知识,足以让他完美僞装成正常人,不会被任何人察觉。
往後的生活中,斯乐认真规划好每分每秒,甚至压榨休息时间去汲取知识,总算在十一岁时登上暗网,获悉到了仇人只言片语的消息。也是从那时起,他花了近十年的时间,筹划着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
仅仅是杀了仇人,根本不能熄灭烧灼灵魂的冰冷火焰。
他要血债血偿,让对方馀生都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却始终不得解脱,在悔恨的泪水中奢求着死亡的降临。
想做到这一点,就要剥夺仇人现有的一切——财富和权势。
这并不容易,尤其是对于斯乐这样无父无母,无权无势的少年来说。
因为他的仇人,是全球最大的贩Du组织—边渡的领头人,人称边先生。无数国家和地区的政府机构恨他恨得牙痒痒,屡次采取行动,想要拔出境内的毒瘤,但都失败了。
斯乐一直在有意识收集边渡的信息,耐心蛰伏,等待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在此之前,他仍旧在不断充实自己,完善复仇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斯乐这般聪明,何尝不知道,凝视深渊久了,会被深渊吞噬同化。早在五岁那年艳阳高照的晴天,阴沉如毒蛇的仇人朝柜子一瞥,无意间让浸着毒汁的针扎破孩子脆弱的皮肤,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阴冷的念头每一次在脑海里飞掠而过,都是在加深他受到的这种影响。他身上渐渐显出一些征兆,比方说,病态的控制欲(艾斯),擅长僞装,本能和别人保持距离,以及行事愈发偏激等。
但斯乐厌恶极了这些征兆,对自己采取了强制性的纠正措施,才没有一路滑向不可控的方向……他的人生,不能单调得只有复仇,这与母亲牺牲生命保护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可没等他实施复仇,高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将一切搞得一团糟。要不是今天突然看到熟悉又厌恶的面庞,他得过很久才翻出旧账来,一笔又一笔和仇人算清楚。
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勉强唤回了斯乐的理智,使他从回忆的罗网中挣脱开来。青年眼睫低垂,看到手臂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伤口,看到鲜血从雪白的肌肤上流下,有两三滴沾湿了白T恤和裤子……
黑沉漂亮的丹凤眼有一瞬间的失焦,但斯乐很快回过神来,扔了右手的刀片。
伤口割的不深,也没碰到血管,流的血不是很多。只是他的皮肤冷白,任何伤痕都会显得触目惊心。
青年抽了张纸巾,随意擦了擦,拿了一个创可贴盖住伤口。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面对变故无能无力的小孩了,处理个大势已去的仇家而已,没必要把自己整的太狼狈。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那样做就蠢透了!
旧日的遗留垃圾,不值得浪费太多时间。